玫瑰犯罪日(11)
华丽张扬的改良机车停在救助中心外,救助中心的人被虚拟屏障关在里面出不来,路边的仿生警卫无法检测出春璟的真实身份,还友好询问春璟是否需要雨伞。
春璟礼貌拒绝,他打动响指,机车应声而来。
喻南桥站在不远处,他撑了把油纸伞,雪白唐装上的暗纹浮动变换,像是古老经文。
“你不该露面。”春璟想了想,说,“这件事我可以为你做好,你知道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赤红色的雨下得又急又猛,凶狠地侵袭着这座城市,喻南桥跨坐上机车,身上滴雨未沾。
他不回答春璟,只合了伞,对春璟说:“上来。”
新一批警卫快追上来了。
春璟撇撇嘴,他乖乖坐在后座。
喻南桥把伞递给他。
春璟早就习惯,他娴熟地撑着伞,引擎轰鸣,狂风骤雨间人造月亮的光洒下来,喻南桥随风而起的长发掠过他的视线在空中飘舞。
喻南桥加速引擎转入黑巷子里,他踹翻垃圾桶,鞋尖沾了污水,垃圾桶后边摔出一个长的黑布袋,上边都是残羹剩饭,袋子拉链受撞击而开了道口子,里面是一张早已没了声息的脸。
朝野的面部已经青白,胸膛还裂了长达三十厘米的新鲜伤口,骨头和肉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的胳膊已经变得乌漆可怖,像是枯死的树枝,上面的脏血有生命般蠕动着。
贵族也因感染病毒死亡了?
春璟颇为意外。
“是自杀。”喻南桥蹲下,摸了摸朝野被血打湿凝固的棕色短发,“但他绝不能死。”
朝野是该副本重要角色,脱离原剧情死亡会让剧情走向不可控的结局。
喻南桥要万无一失,朝野不能死。
“所以……你让我去救助中心拿她的心脏,就只是为了救这个贵族?”春璟捂住鼻子,十分嫌弃,“没想到你还挺……善良的。”
救助中心那个名叫赛丽的机械人,她的心脏被植入了观音城唯一一份病毒疫苗,算得上是无比珍贵,可喻南桥却要拿来救面前这个曾把他关进监狱的人。
在春璟看来,喻南桥非常善良,他与观音城格格不入。
喻南桥弧度漂亮的侧脸像涂了层冷白的釉,被霓虹灯长久照着,恍惚间有了人情味。
春璟饶有兴趣地看他。
“谢谢你冒险帮我。”喻南桥抬眼,感激地看春璟,“我会报答你的。”
他的长发沾了点红雨,乌漆上抹了血一般。
长发是拿薄如蝉翼的暗蓝色发带系住的,系在临近发尾五厘米的位置,碎发散出来勾了下瘦弱病气的下巴,留恋般勾了又勾。
春璟不言语,他的瞳孔里闪过异色。
春璟五指微屈,心想:报答么?
朝野被注入药物后就被春璟篡改数据送进了医院。
春璟出了巷子完全变了副模样,耀眼张狂的俊秀外貌一瞬变换,乱糟糟的干枯头发下是个黑框眼镜。
他走在路上完全不起眼,没人能把他与数座大厦上的s级通缉犯联想起来。
转进小道,一切变得死寂幽深,他低着头,懦弱极了,可手却在上衣兜里熟练地玩起了刀。
他停下脚步,可脚步声没停,那人在毫不遮掩地向他挑衅。
春璟已经面对了无数次刺杀,可这次完全不一样,那个人一丝空隙也没给他留,就将他的头颅无情割下。
——
乌雀跟纪岷疆聊天的时候非常愉悦,酒杯碰撞之时纪岷疆不动声色咽下,尽管此时他的喉腔像是被刀割破了。
直到葬礼结束他才对乌雀说了失陪二字,非常绅士。
乌雀一脸担心地看他。
纪岷疆把自己关在二楼一间昏暗的房子里,他的狂躁症又犯了。
阴暗的情绪在心底滋长,眼珠的色泽完全不像人类该有的。
像是一只难以驯服的野生掠食者。
暴虐充斥着胸腔,他满心都是想杀人。
还有喻南桥。
刚才与喻南桥发生皮肤接触时他就发觉了,喻南桥的声音、气息以及皮肤的温感,他的一切都可以缓解他的狂躁症。
是比千金难买的黑市药物更能治愈他的良药。
纪岷疆垂眼,五指微蜷,贪婪克制地回味喻南桥的触感,以及喻南桥看向他时厌恶又淡漠的目光。
——
朝野的尸体被春璟带走后,喻南桥这才卸了伪装,他面色苍白,玫瑰胎记蔓延开来的红到了眼部下方,鼻尖凝结了细细的几粒汗珠,唇上都含了水汽。
他无力地蜷缩在巷角,红雨倾洒而下,重重打在他身上,内脏要被撕烂了。
他在现实世界身子就不好,可进入这个副本后更变本加厉患上了间歇性盲眼症。
这无比残忍地提醒他,他还是那个病秧子,此刻他眼前又是什么也看不见。
皮鞋轻响在喻南桥耳边。
他神色恍惚,抬头看去。
“喻南桥。”
是纪岷疆。
第9章
喻南桥努力平淡神色,不想让纪岷疆知道自己有盲眼症。
这也许会暴露他的玩家身份。
“喻先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您,您看上去似乎需要帮助。”纪岷疆询问道。
深巷两边的墙壁上满是难以分辨的咒文,带有强腐蚀性的红雨瓢泼冲刷而来,墙壁的保护膜已然残破,刻写咒文的乌漆颜料带着将死气息缓缓向地面滑动。
“……不必。”喻南桥冷白的长指被颜料沾脏了,短暂失明后他的身体机能剧烈下降,此刻无力又急需休养,可纪岷疆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危机感,纪岷疆心思深沉,方才混骗乌元那件事对纪岷疆而言根本就是小把戏,他在纪岷疆眼里依旧带有嫌疑。
但他必须阻止纪岷疆对他的追查,不然计划会全盘败露。
喻南桥垂下脖颈,浓长睫毛在纪岷疆的视线范围内脆弱又缓慢地抖动了一下。
他在思索这个地方到底藏匿了多少保镖,又有多少几率可以将纪岷疆一击毙命,攻略的含义在他这里成了胜负的赛制。
谁知纪岷疆却一改压迫,他将手中的长柄黑伞全部倾向喻南桥,语调带了礼貌的味道,“我很担心您,需要我带您去医院吗?”
纪岷疆在红雨里像是被隔阂掉了,雨液一丝一毫也不触碰他。
纪岷疆维持这个给喻南桥撑伞的姿势,他并不蹲下与喻南桥平视,而是依旧选择垂眼居高临下,站着去看地上这个衣物尽湿的美人
他伸手,绅士般去扶喻南桥。
喻南桥凭借感官发现了异样,他撑着墙面起身,手向前轻轻抬起,骨骼瘦削的腕骨上的佛珠被红雨沾到了,滴滴答答往下坠。
纪岷疆一动不动,他全程死死盯着喻南桥,直到喻南桥不差分毫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患有盲眼症的艺术家?
无声的博弈下纪岷疆收回目光,他为喻南桥撑着伞,又傲慢地堵死了这窄细巷子的出路,他五指向掌心屈起,囚困般把喻南桥的五指往他的掌心引诱,身高差下这似乎不容许喻南桥拒绝。
皮肤的触感是冰凉寡淡的,像是喻南桥这个人,可纪岷疆一接触他的皮肤就将灼热到失去理智,宛若带有毒性的药物,一点就可以上瘾发疯。
再然后是燎原般的覆灭了狂躁症带来的狂躁与暴虐。
喻南桥下一瞬将五指抽离,是拒绝的意味,他抬眼,温和地看着纪岷疆,尽管在他视线内眼前一切都漆黑宛若平面深渊,“纪先生,我想我可以自己去医院的。”
他摇摇欲坠,显得脆弱又漂亮。
“喻家已然债台高筑,不知您该如何替您父亲偿还那天价债务呢?”纪岷疆侧身为喻南桥让开了路,他垂眼,神色淡淡,他的肤色远不如喻南桥那样白,可肤色跟质感还是优越的。
喻南桥停下脚步,在这密麻红雨里漠然看他,有种黏腻的暧昧意味。
“我可以帮你,但有个请求。”纪岷疆将黑伞递给喻南桥,道:“我患有无法治愈的狂躁症,不知为何,靠近你病症就会缓解,如果你同意这个请求,喻家的债务,我会一分不差地替你们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