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8)

作者:陸離/陆离

“我……欢喜侬……”

“我欢喜侬。”

他们翻滚着,你一言我一句地追着,小儿学语般不厌其烦地反反复复一句喜欢。

“我欢喜侬,喜欢侬,欢喜侬……”

旗袍从床沿滑落到地上,白盈盈的耳边,除了心跳猛然的跳动,丁烈狂乱喘息中没完没了耳语的那句欢喜,什么都听不到了。

正月新年,洪爷在酒楼摆筵席宴请自家人,挨个给兄弟们派利①,丁烈带来了白盈盈。

“盈盈啊,上呢度坐。”洪嫂亲自招呼,从丁烈手上把人接了,领到身边坐,“哇,你手上嘅鈪好靓呀,边度买嘅?”

「粤:盈盈,上这儿坐。哇,你手上的镯子好漂亮啊,哪里买的?」

一桌的女眷都看过来,白玉手上一对油绿的翠镯,比得五颜六色的宝石小家子气,纷纷把手藏进桌子底下,只是嘴巴还嘟哝,要争个高下:“依家翡翠价格唔得嘅,都系黄金好啦。”

「粤:现在的翡翠不值钱,还是黄金好。」

白盈盈不懂这些:“玉扼,系阿烈送嘅。”

「粤:手镯,是阿烈送的。」

她不懂,却不妨碍她情真意切的欢喜,一颦一笑,都写在表情里。

与她们相邻的一桌,男人们也忙着推杯把盏:“唔好睇了,眼都要落嚟喇。”丁烈觍着脸把目光从白盈盈身上拽回来,“洪爷,我敬你!”

「粤:别看了,再看眼睛都掉下来了。」

洪爷往那桌打量,远远的,小小的一个女人,样貌举止是个佳人,这就是那个降了他手下最骁勇红棍的女人:“你呀……”洪爷出拳擂丁烈的肚子,被他衔着筷子作了个护的动作,功夫没废,但还是要说,“几日冇见,肥咗咁多,你睇下你个肚,快过上我喇。”

「粤:你啊,才几天没见,你看你胖的,你的肚子都快赶上我了。」

有多事佬跟着起哄:“烈哥,阿嫂将你养得几好啊,日日有汤饮,哇,真系人都精神喇。”

「粤:烈哥,阿嫂把你养得多好啊,日日有汤喝,哇,精神都好了!」

烈哥跟他们胡闹,由他们笑,得意的人,心大:“想饮汤,自己番个女啦!”

「粤:想喝汤啊,自己找个女人啦!」

“佢早就娶咗啦!一双手大小老婆,右边一三五,左边二四六!”

「粤:他早就娶好啦,一双手是大小老婆。」

“欸!就你话多,来啦,畀你试吓我大小老婆!”

「粤:就你话多,来!让你试试我大小老婆!」

洪爷亦被逗得大笑,终于,他同丁烈讲:“得闲带你个女嚟,陪你阿嫂打打牌。”

「粤:有空带你女人来,陪你大嫂打打牌。」

也许是受到吴侬软语的影响,满腔柔情,丁烈答好。

第9章

阿嫂在二楼能看见海的那间房住下来。

烈哥果然守约,着人为房里添置了梳妆镜和女人家的摆设,又将前主人来不及带走的,抽屉里老旧的贴照薄、墙上充满中印度气息的画框、三两件慌乱中被落在黑黢黢的老衣橱里的男士衬衣一一找出来,全部丢弃,丁烈要这个地方完完整整变成他的,或者,白盈盈的。

镜子镶的是紫檀木,下镂天官赐福,寓意美好幸福:“喜欢么?”丁烈近来迷上讲南方的软语,固然音调略嫌滑稽,可他还是说不停。

手在倒挂的蝙蝠上经过,有些喜欢自不必说的,它们就安安静静待在白盈盈的脸上,映在镜中,等待被丁烈遇见。

人面如花,丁烈的心滚烫,这一刻,说什么都动真情:“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吻覆下来,整片后背连着心都贴到镜面上,她畏冷的一颤,很快便不觉得凉,丁烈热情地把她从旧式的旗袍里剥出来,她被他抵在镜上,身下的梳妆桌晃得,好像要把她的一颗心都颠到丁烈的怀里。

家么?白盈盈想,应该在上海,可上海沦陷了。

但没有关系,她的身上越来越热,汗水把她和丁烈黏到一块儿,也许因为丁烈,浮萍也有憩泊时。

入住小楼后,烈哥亦是喜不自胜,阿嫂的汤水和上海点心将他养的皮光水滑,喊打喊杀的事情沾得少了,修心养性,往日的脾气渐渐收拾许多。

“哈哈,烈哥,对唔住啦!呢张牌都畀我甩到,俾钱俾钱!”真是四万咁嘅口,赢到手酸。

「粤:烈哥,对不住啦,这张牌都给我摸到,给钱给钱!」

“哇,烈哥你搞乜嘅,又系包出铳!”

「粤:烈哥你搞什么啊,又包出冲!」

丁烈一家赔三家,仍有闲心饮茶:“今晚你哋有运行。”

「粤:今晚是你们有运气。」

他哪里像个输家,分明春风得意:“赌钱嘛,有来有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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