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事里(43)

作者:湫山夏石

时桥南却急于解释:“文棋跟她说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对……上次你离开时……我深感歉意,一直很过意不去……”

“真有意思。”林寂端着马克杯慢慢喝着咖啡,默默地听着,忽然开口,“事情都过去十多天了,你一直‘很过意不去’,却从没想过跟我道歉。你有我的电话、有我的微信,我也没有把你拉黑,你用哪一种方式都可以达成目的,但你需要在别人的要求下才肯来找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因为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从道歉开始……时医生,在你眼里,原来我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人吗?”

“不……”在时医生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值得同情的患者。而在时桥南的眼里,先入为主的偏见和后知后觉发展出的不知所措在他们之间制造了幻觉,她是他心头扎着的刺,他怕她恨她又身不由己地在意她。

“不是吗?”林寂并没有纠缠于这个问题,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已经决定往前走了,我还会继续喜欢他……我只求在之后的之后的之后,哪怕有一天不再喜欢了,想起来也会为此笑得开心。你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走进了生命里。”

她的话就像一团□□堵在他的胸口,他咽不下吐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等待它连同他的身体和灵魂四分五裂。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份淡定下掩藏着较之昔年波士顿的怪兽级暴风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破坏力,他想爆发,却有什么牵引着他、束缚着他,他如鲠在喉,酸涩不堪。

林寂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她想起林树的话,说:“我哥哥曾经有个未婚妻,在婚礼前出车祸去世了,他到现在都是单身。他说他们只想做平凡人,不显山不露水,不要成为什么特别的人,只是希望彼此相爱,组成一个小家庭,生下一双儿女,过着平淡的日子。”说到此处,她鼻头一酸,泪盈于睫,“他很傻,是不是?”

这件事时桥南是知道的,林树曾怀疑自己的人生态度有问题,特意跟他聊过。不管是身为朋友还是医生,他都觉得那场生离死别让林树比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正常。他的确在白繁死后没多久就走出了悲伤的五个阶段,速度之快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爱过那个如烟花消散的女子。可这只是旁观者的所见,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爱深沉似海。

有的人可以轻易放下,却会用一生去缅怀。

他们很傻。

他们并非长情,只是对“曾经拥有”这个一生的可能感到满足。此后,多少人感喟于他们的形单影只,却很少有人发现他们临风时会驻足闭眼微笑、下雨时会久久地听雨声寂静中喧闹,他们对人生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他过早地勘破了孤独,却一生都会饱含爱意。”林寂了然地笑了笑,“我哥听到大概又要骂我了吧——我一直想要这样的爱情。”

“是吗?”时桥南心头不是滋味,“那如果你再次遇到他呢?”

她并没有说过她已经跟他告别,他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前提有那么多破绽。

她耸了耸肩:“我不会再遇到他,除非……”

“嗯?”

“除非……”林寂自嘲地笑,“他真的想与我走这一段路。”

“那你会怎么做?”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林寂一歪头,狡黠地笑起来,“也就是说,行乐须及时,莫待不及春。”

“……”

“结果并不那么重要。我们该哭就哭,该笑就笑,当一切尘埃落定……没什么大不了,我们还有下一段旅程,不是吗?”林寂仰起头,手指捏着下巴,眯起眼睛,勾勒着未来,“或许那时候,白石已经秃顶成灾,大腹便便,说话漏风,口角流涎,油腻得好像油脂堆成的……作为一个颜狗,我当然会选择惊才风逸的小鲜肉……”

“……”时桥南听着自己灾难性的未来形象,无言以对,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可怕的诅咒。

林寂忽然意识到自己吓到了时桥南,扑哧一声笑出来:“不过,这只是假设,也说不准白石根本活不到那一天。所谓天妒英才,太风华绝代的人,总要英年早逝的。”

“……”够狠。

时桥南嘴角抽了抽,费了一番工夫方说服自己这都是林寂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道:“你这是准备粉转黑了吗?”

“没有啊。”林寂诧异,“我只是对未知充满了遐想。你不能否认这些可能是会发生的吧?”

“不能。”时桥南艰难地回答。认同别人给自己定制一个充满了恶趣味的悲剧未来,实在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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