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卿卿然(29)

作者:押尾

随着时间流逝,丞相府二少爷和内阁大学士的嫡幼女的亲事也近了。宋君玉像是有意补偿她一样,各种珍稀古玩金银玉器都往西红阁送,瑶台子数了数,觉得他快把私库掏空了。

她随意扑了下扇,任凭东西成箱堆在院子里。

就在成亲前一天,宋君玉还在她这快活。两人赤条条地在榻上纠缠不休,汗水沾湿床褥。

宋君玉要了水抱她去洗漱,在浴桶里又把水扑腾得洒了一地。

天全黑了,越发显得月亮皎洁。瑶台子似睡非睡道:“这么晚了,你还不走么?”

宋君玉拉过她手臂挽着说:“不急。”踌躇一会又问她:“瑶瑶,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丞相府?”

“虽是妾室,但我保证你是我唯一的爱妾,以后也不会有旁人,只有你和我!”像是怕她拒绝一样,宋君玉接连说出这些话,面上带了迟疑,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

一瞬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瑶台子有些承受不住,心里的话有千百句,全都堵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她想哭,肩膀都耸动,到最后也只是笑着说了句,好。

宋君玉大喜过望,将瑶台子紧紧拥在怀里。

外面的夏夜正好,热得也好,冷得也好,旁观着世界万千,从不因人之间的感情而有半分改变。瑶台子环住他的脖颈,悄无声息地哭。

酉时也快走到尽头,天黑得阴沉沉,像是应了这个故事,远方的山笼在黑夜里,风大了,露出白白一个角。风停了,云雾又重新聚拢起来。

宋二耷拉着脑袋,明明醒了酒,眼角却比刚才红了很多。一滴眼泪掉下来,砸在他袖口,然后便不再有。

宋二抬起头,眼神与以往一样清亮,众人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他袖口的湿印分明还在。

满堂宾客鸦雀无声,平常最能骂街的林大嫂子王二娘都哑了喉咙。

有未嫁人的小娘子忍不住落泪,鼻头都哭红,哽咽道:“宋二叔,结局呢?”

“结局啊,瑶台子去了江南,宋君玉亲事没成,南下去找她。两个人从此长厢厮守,儿孙满堂。”

最后八个字他说的轻,咬字却清楚,像是提前演练了无数遍,单等着将这句话说出来。

那小娘子听完哭得更厉害了,手绢捂着嘴,呜呜咽咽,偶尔压抑不住低泣两声,像半夜里落魄文人拉的二胡,听来便徒增伤感。

公子和戏子,身份注定他们会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当时情深,总以为爱能抵过现实,却不想梦只是梦,永远成不了真。

宋君玉成亲当天,瑶台子就走了,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用的何种方式。只是当他去找时,瑶台子早已人去楼空。

他送来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扔在院子里,衣柜、妆奁满满当当,她什么都没带走。

宋君玉宁可她全都拿走,要不然她一个孤身弱女子,靠什么才能在别处生存下去?

宋君玉疯了一样砸了屋里一切能砸的东西,床榻,卧榻,全都被他踹倒。宋君玉双眼血红,像一匹失了伴侣的狼,恶狠狠地等着撕碎人喉管。

西红阁的主事人形容惶恐,踩刀刃般地进屋递给宋君玉一个包裹,“宋,宋二少,这是瑶台子让我给您的。”

宋君玉一把扯过,那神色把主事人吓得转身就跑,生怕晚一步就血溅当场了。

宋君玉手都在抖,怎么也解不开包裹上的结。他一狠心撕开来,从里头掉出三套衣服和一把扇子。

衣服是全套青,扇子上绘着青衣脸。

宋君玉看着看着忽然呕出一口血,那血吐在地上像片大红的花,变黑后枯萎。

后来的事他已记不得许多,现在想起都是痛的,钝刀子割肉一样疼,不死,但也活不了。

瑶台子走后宋君玉在床上躺了三四年,他的身体像是瞬间衰败下去,整天病歪歪地躺着。大夫一来只说是心病,治不了。又这样拖了许久,宋君玉整个人瘦脱了相,衣袍空荡荡地套在身上。

他爹娘看着他这样疼碎了心,又无可奈何,想着一切都随他罢。默认了宋君玉闹着与李仪宁和离,内阁大学士和宋丞相彻底交恶。

等到来年转过春,宋君玉身体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某一天,他带着一些银两,三套青衣,一把扇子便走了。

这许多年来,宋君玉走过很多很多地方,讲过很多很多故事,却不曾有一个人,见过他的姑娘。

他没有再回过丞相府,也对不起爹娘,权当他是个畜生,是个混账,权当宋君玉已经死了。

活着的,不过是个臭说书的。

外头的月亮升到人头顶上,那光芒散啊散,散呀散。宋二抬头一直看着,恍惚中竟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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