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村花(50)

作者:睡荒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我鬼使神差地向那辆车走近。那辆车显然慌了,重新发起了引擎,那架势似乎要随时开溜。老天爷难得站在我这边一次,十字路口的灯,红得很及时。我一把将书包甩在肩上,挑衅似的地向那辆车逼近。

我离那辆车越来越近,我心里也越来越忐忑。忐忑中,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眼看着我的手要触到车门了,说时迟那时快,那辆车突然加了油门不管不顾地飞了出去,在我眼皮子底下闯了红灯。车后掀起一阵混着尘埃和汽油味的热浪,呛得我直咳嗽。

那个车牌号我至今再没见过,但不可否认,那个仓皇而逃的傻逼背影在我的记忆里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或许是圣诞节快到了的缘故,第二天下了班我惊喜地发现,盛江大厦到二号线地铁口路段,两侧的行道树上都挂满了暖黄色的星星灯。簇簇星光,如同瀑布般悬挂着。

星星是我最喜欢的图案。从小到大,过年对于我来说,就是韭菜馅的饺子和满天星的烟花。在家里能吃到韭菜馅的饺子,出了家门能看到满天星的烟花,这是我对过年的所有期待。——瞧瞧,多容易满足的妞儿。

可是,哪怕是这么简单的心愿,如今都成了痴人说梦。因为我,早就没家了。小时候多盼着过年,如今就多恐惧过年。

大学里的每个除夕夜,我都是在外面过的。我们学校倒是挺人性化的,寒暑假不会将人扫地出门,写个申请就能留校。暑假留校的人还多一些,寒假留校的人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是离家特别远的少数民族同学。除夕夜那天,学校会把留校的同学们召集在一起过个年,嗑嗑瓜子、包包饺子、看看春晚,有时候还会请藏族新疆的美眉跳上几支舞。

确实是热闹的,可我偏偏凑不来这样的热闹。我害怕,他们随口的一句“你为什么不回家?”旁人的答案无非是“离家远”“车费贵”,而我的答案却是“我没有家。”——这种不同,是可耻的。

孤独不是我的保护色,而是我的安全感。我讨厌一切能让我的孤独原形毕露的东西,比如热闹。我恨所有团圆的节日,比起什么中秋节大年夜,我宁愿每天都是清明节。

时隔两年半,在大三那年冬天,我终于见到了我爸。说起来,讽刺得很,我能见到我爸,靠得还是我一贯丢人现眼的作风。

我的年

大三是我们法学专业学生最重要的一年,因为那一年我们要准备法律职业资格考试。因为要花更多的时间准备考试,所以上了大三我就结束了在盛江的实习生涯。

在盛江娱乐这样的公司工作,经常有机会去电视节目做观众。平时忙着打工挣钱,我很少报名做观众。叶凉倒是对这个挺感兴趣的,各种综艺、跨年、比赛,只要能报上名就绝对不会缺席。录影现场不允许拍照,安检查得很严,进场前需要将手机锁在储物箱里。这样一来,叶凉就没办法拍照片发朋友圈了。

但是呢,只要想装逼,办法总还是有的。以至于那段时间,朋友圈经常被叶凉的小作文刷屏,小作文里清一色明晃晃的大人物。左一个哥右一个姐的,仿佛见了人家一面,人家就真跟自己有了什么关系似的。

离职前夕,抱着放松放松的心态,我也做了回观众。老实说,那是一个很庸俗的节目,不信你听名字——《恋爱保卫战》。

《恋爱保卫战》的节目设置很是简单,概括而言就是请那些痴男怨女对着摄像机上台开撕。我上初中的时候,就有这档节目了。七八年过去了,男主持白了鬓角,女主持长了细纹,唯独节目不忘初心,还是一如既往的俗气。

这档节目的受众大多是工薪阶级的已婚中年妇女,这群忠实的观众里面,就包括我妈。还记得读初中的时候,一到周六晚上九点钟,我妈就搬着一个马扎坐在电视前等节目了。那样子,就像一个等糖吃的小孩子。我总会腆着脸搬上一个马扎坐在她身边,陪她看上一会儿。我妈看到兴头上,有时候会扭头跟我聊上几句。而我所有的等待,就是为了那几句不咸不淡的交谈。那个时候的我们,最像一对母女。如果“温馨”二字真的在我和妈妈之间存在过,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了。

我之所以来看这档节目,或许只是在追思一段已经腐烂的情怀。

我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男女嘉宾做作地相互指责、相互揭短,心里突然很想笑。这么显而易见的蹩脚演技,为什么我以前没发现?果不其然,编导一喊休息,前一秒还撕得起劲儿的男女嘉宾,纷纷偃旗息鼓了。甚至,男嘉宾还毫不避嫌地冲女嘉宾竖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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