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33)

作者:袖侧

她的生活,终于重新启动。

她比别人晚了一年进入大学校园,她付出了更多的努力,用三年时间修完了四年毕业所需的学分,硬是让自己的人生按照应有的节奏向前迈进。

在三年的校园生活中,她理清了思绪。她为自己制定了人生的目标。

就是赚钱。

赚很多的钱,足够的钱,让爸爸妈妈可以让不再为她操心受累,能过上舒适的晚年。

她笔直的朝着这个目标前进,成绩斐然。

她不仅在帝都买了房子、车子,生**面光鲜,她还在家里给父母也置换了更好的房子,让他们过上更舒适的生活。

但是她也真的很累。

白日里辛苦的打拼,晚上回到家里房子冷清。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从来是报喜不报忧。遇到什么困难,都咬着牙自己扛。

每次和景艺欢爱过后,她都要他抱她很长时间,才放他走。她从来没要求过景艺在她那里过夜,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知道景艺不能。

这几年在帝都,唯一能给她些许温暖和依靠的人,也就只有景艺了。

现在,她亲手把他推开了……

顾清夏拇指摩挲着杯沿。

快了……她想,照她的现在的业绩,干到商华这个年纪,差不多也可以把钱挣够了。

到那时候,她也要退休。离开这满是雾霾的城市,去爸爸妈妈身边,陪他们看山看水,陪他们一起变老……

有了这样明确的人生目标,纵然是几天前才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顾清夏又恢复了她昂扬的斗志。

景艺时不时会抬头,透过玻璃窗看一眼顾清夏。他能看到她眼中的清明和坚毅,她已经没有了前几天晚上刚刚受过惊吓后的消沉。

她是一个不会被轻易打倒的女人,他想。

他想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却发现很难。

南思文晚上接了个电话。

“我下个礼拜回家去,有什么要捎带的没?”

说话的这个人是他的老乡。他家住在镇子上,就是给南思文起了“思文”这样响亮的大号的那位王半仙住的那个镇子。

南思文想起了被他撇在家里的老娘,他犹豫了一下,问对方能不能回来的时候,把他娘一起带过来。

他前阵子还想着要找个时间把他娘接过来团聚,以免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又怕她总会想东想西,成天担心他会抛下她不管,愁绪太多,伤了身体。

最重要的是,她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帝都是什么样。

他觉得,无论如何,该让他娘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他已经不能再忍受山里人那种无知和愚昧的状态,他只要回想起自己也曾经那样,对外面世界的繁华一无所知,懵懂的活在山里,就觉得可怕。

人无知的时候,不会知道自己无知,也就不会觉得无知可怕。

只有当一个人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知,才会感到无知的可怕。

比如他前年回家的那一趟,有村人问他是不是就住在天/安/门旁边,天天都能看见国家主席?

一瞬间,他理解了当年顾清夏面对自己时沟通不能的无力。

那时在她的眼里,他该是多么的愚昧啊。她看他,是不是像看个傻子?

而那时的他,懵然不觉,还觉得自己能给她很好的生活。

事实是,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他的老乡是个热情的人,稍一考虑就答应了下来,还盛赞了他的孝顺。按照这个国家几千年的传统价值观来说,通常而言,一个孝顺的人容易得到别人的认可。常常被认为是值得与之交往的人。

南思文对待朋友、老乡,也确实仗义。

所以张全他们几个想拉人凑钱买吊车的时候,首先就想到了他。并且非常的希望他能加入,以带动其他几个还在犹豫不定的人入伙。

南思文挂了电话,又想起这事。

明天吧……他想,明天跟张全几个把话说明了。他已经想清楚了,吊车的台班费这几年一直在跌。他月入过万的日子早已经成了昨日黄花,他老板也越来越唉声叹气。明显的,这一行开始日暮西山了。

张全几个眼睛糊了屎,就看见人家挣钱眼红,看不到人家每月庞大的支出和周转,更看不到结账的困难。

这是个坑,他要是跳他就傻了。

他的钱轻易不能动,他得好好的谋算清楚,想办法让钱能生钱。

在城市的这些年,他搞明白的最大的道理就是,男人……不能没钱。

他忽然又天马行空般的想到,如果他变得很有钱,有足够多的,足以给一个女人奢侈、体面的生活的钱,那样的话,顾清夏会不会愿意回到他身边?

他只胡思乱想了一下,就觉得自己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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