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波塞冬(57)

作者:缪娟/纪缓缓

总得有个人来承担责任。

柳生老师这个时候也有了退意。所以她就辞职了。”

“然后结婚了?”

他点点头。

“现在呢?她过得好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嗯。她很好的。”

“代我向她问候。”我说。

莫凉看着我就笑起来:“你有心了你啊,你自己把病养好吧。”

点滴打完了,莫凉替我拔下来,将小药棉花按在伤口上。我的温度低了一些,我躺下来,觉得有点累,眼皮儿打架,我看着给我掖被子的莫凉说:“我要是晚上又发烧起来怎么办?”

他说:“我不走。”

“你睡这?”

莫凉说:“我在书桌那边再看看材料。”

我快闭上眼睛睡觉之前看着他伏在桌上的背影想,我对自己说,让我为他做些什么吧,至少让我快些好起来,不要让他照顾我,不要让他还要为我而辛苦。

这微小的乞求并没有成为现实,我的感冒越来越重,吃掉的和打到身体里的药物并没有起作用,我一直高烧不退,起不了床。

我没被送到部队卫生所,有专门的护士来照料,莫凉每天抽空来看我,带些水果还有罐头,白天的时候我的状态好一些,吃着东西满不在乎的跟他说,请他不要再来这里了,莫凉笑着答应。我的温度在晚上会升高,卷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的想起我的爸爸妈妈,就哭起来,听见有人轻声的叹息,我不愿意睁开眼睛,人性的希望那是莫凉,又害怕他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消失不见。

在我生病的时候,2号和3号声纳仪按照莫凉圈定的勘测点依次在海底着落,这一天的傍晚,莫凉带来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3号声纳仪发回的信号显示,在他探测的范围内确实有天然气和石油蕴藏的迹象;坏消息是:就在两个小时以前,本来正常运转的这台机器忽然停滞了。

“怎么修?”我很着急,脱口问道。

“怎么修?三千米的深度,不能海下作业,所以只有一个办法,捞上来,修好,再重新放回去。”他说着笑起来,“等于再做一次着落。”

“我知道这有多费事。”

“浪费的主要是,时间。”莫凉站起来,把我身边的罐头瓶子拿走,走回来坐在我的病床前,“明天就得出海,我白天就不过来看你了,菲菲。”

“我能做点什么?”我仰头看着他。

“你能,”他把我的被子往脖子上拉一拉,“你快点好起来。”

他走以后,我在病房的窗前远远看着莫凉他们的办公室,那里灯火通明,这将是一个不眠的夜晚,他们在为明天打捞3号声纳仪做准备。

如果我能帮上一点忙呢?

如果我潜到水里去,拧一拧,弄一弄,把它给敲打好,这样的话,就不用重新打捞了,这样的话就不用莫凉大动干戈了。哈哈哈,他会谢我的,他以后再也缺不了我了,他以后啊就是我的人了。

我一转头,发现这里已经不是我在卫生所的病房,我此时不知身处多深的海底。向上看,幽蓝色,海水仿似天空,漾漾然悬在我头上,鱼群和水母经过,白的肚皮,比星星还闪亮;向下看,粼粼波光之中,那巨大的多波束声纳仪就在离我不远的水深处。

我在温柔的海水中舒展身体,向前一跃,便接近了它。

全封闭的外壳,没有按键,没有凹凸,所有的机关都在里面,只有熄灭的指示灯,却不能告诉我故障究竟在哪里。

我暗恨自己从前不学无术,那时莫凉安装它的时候,我稍微留心,可能也不至于现在这么一筹莫展。

我想起莫凉繁杂的工作,想起他所耗费的心力就越来越着急,无底身体附在上面,恨不得就靠自己的体温让他转动起来,无底双手抓着态度外壳,狠狠的说:转啊,你快转啊,你快转动起来。

静谧中忽然有一波暗暗的回声。

深海里的洋流,鱼群和飘摇的海藻珊瑚忽然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有那么片刻的定格,然后是闷响,频率极低,让人难以确信是不是真的存在,我却眼看着以那台声纳仪为圆心向外扩散开一圈一圈的波浪。波浪很安静,很规律,很缓慢,却像弓,慢慢的拉圆了,蓄了满势,忽然嗖的卷来,我还未带反应,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巨力弹升,不只是我,大的鱼,小的贝壳,已经扎了根的珊瑚,还有过境旅行的海马无不被这强大的力量崩得四散,像飓风吹熄火星。不仅仅是我的身体被袭击,听不见的超声一波又一波的卷来,震荡我的内脏和骨肉,剥夺我的心跳和呼吸。

我“啊”的一声惊叫,一下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张活动的担架上,正被人抬上直升飞机的,莫凉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菲菲,你听我说,你患上肺炎,要被转移到广州的军队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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