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娇(162)

作者:景咸咸咸

再多什么也换不回来的,就是柳凊的一条命。

垂暮的老人了,能有什么期盼。

没了。

“二爷的意思,老奴知道。老奴替您守着这府上,您想回来时便回来,老奴若是活着便不会离开的。可还有一事相求于二爷。”

“您说。”

柳印笑笑,脸上去是慈爱。

“若您的孩子出世了,可否回来叫老奴瞧瞧。只瞧瞧,我也欢喜……”如此,也有个盼头。

詹瑎默声良久,临走时道:“柳叔放心,此时我应下了。”

人到如今,是无甚心力去行难事。只求万事有个盼头,便够了。

*

当夜,詹瑎回房时已是丑时过半。

折腾完了自己,解开衣带之后,便是伺候着林烟梳洗。

她的面色还是不好,尽管宫里极好的药材一日日的送来,府上也都一一用在她的汤药里头了。起色还是不大。

试了试水温,詹瑎手中的绢布浸了温水,再行拧干之后,一下一下替她净手。

这双手,初见之时他就意难平了。别的官家小姐,别的高门贵女,哪有她这样子遭罪的。他的妻子还是个公主,受的苦楚,却是旁人百倍。

“对不起啊……还是没能给你养回来。”

那时下定决定要将她一双手将养回来的,食言了。

视线移至林烟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近五月的身子了,还是没什么大的变化。

詹瑎伸手摸了摸,泪意便来了。

他的烟儿带着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以怎样的决心撑到现下的。他原本还是想不明白。

李明辉将林烟那一句话,复述与他听,他便明白了。

她言:“我若身死,且告知二爷。林烟一世,有幸遇之,无悔无怨。报了仇之后,叫他好生活着,务必儿女双全,家和事兴。”

……

詹瑎一吸鼻子,将耳朵贴上林烟的小腹,不满道:“你娘亲,可真是憨货……”

林烟手指微微一动,梦中挣扎着,便听到了刺耳无比的话。

是詹瑎,在骂她。

这才转醒,哑声勉力便要说回去,“咳,咳……你骂我啊…”

詹瑎猛的抬头,就着烛火,瞧见她睁开的一双眼,随后笑得乐呵。

“烟儿!我……”

林烟撑了撑身子,詹瑎眼尖,扶着她的身子,紧着在她身后塞了一个引枕。

身子没什么力气,林烟由着他摆弄。手抚上小腹是下意识的动作,摸到凸起的肚子,林烟才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孩子…你可知道了?”

詹瑎笑得有些憨气,“知道了。”

“那你知不知晓我保这个孩子有多不容易?你怎么还骂我?”詹瑎在自己身边,一切是如常模样。林烟可知,再大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他既回来了,自己也不需有什么害怕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不用规规矩矩的计较。

如今,她只想发脾气。

……

詹瑎始料未及之后,难忍的扁了扁嘴。谁知,林烟瞧见之后,蹙了眉头,责问道:“你,委屈什么?”

他急道,“我,我没有啊,我…”

林烟偏了头,“你还不抱我?”真是榆木,傻愣着站了半晌了,也不知要做什么、

是瞧不出她的委屈吗?

委屈了就是要抱的。

詹瑎也急的很,将她一整个人圈进怀里,抚着背。

他的妻子是个娇人儿,不大好哄,要抱着才行。

*

他料想的很准。按她的个性,是要哭的,孕中情绪应会敏感一些,便更是了。

果然林烟伏在他肩上,就是一顿无声的痛苦。

原本詹瑎还能忍着,只是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告以慰藉;到了之后,林烟哭得久了,呜咽之声也出来了,他便忍不得。

他心疼的很。

“咱们不哭了好不好?都过去了,之后的日子,都是很好的,不哭了。”

林烟摇头,不听,哭声也不止。

渐渐的,詹瑎深觉没那么简单,怕她与孩子再出什么事情。于是急道,“烟儿可是哪里不舒服,要同我说的。”

林烟哼哧哼哧的伏在他肩上,嘤道:“没有不舒服…我,就是心疼……我们二爷,从前,现在,都过得好生辛苦……”

过去的一个多月的日子,詹瑎独自在房中,也会同她絮絮叨叨的说些暗话。她累极了,应不了,却听的明白。

母亲走了,他有多少难过;接着父亲也走了,他又是怎样的心境,怎样的难熬。

旁人不知晓的,林烟都知晓。

这是她的夫君,她挚爱之人,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不过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为何就要承受这些。林烟心知的,这不是命中注定,只是巧遇不幸。他们夫妻二人,实际都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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