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娇(42)

作者:景咸咸咸

老伯前头几日伤了筋骨,詹瑎瞧准了时机同这老伯来了场巧合机缘,进来前也是讲好了,帮他运菜进来,再将人送回家去的。

这其中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可在刺史府里偷偷“遛上几圈”。

老伯这样一问,那小管事也是满脸的为难,“老李啊,你这可真是冤枉了我,我这真是为了你好。”

声音又是故意的放低了许多,小管事道:“这都快要兵临城下了,还要这些个菜做什么用!过不了几日大人就该下令封了岑州,以做抵抗,你有这时间还是早早带着李嫂离开岑州,投奔别处去罢……”

詹瑎一怔,疑问道:“什么?兵临城下?!”

有百里琢带兵上阵,驻军在杏钺河那头怎么可能有兵临城下之险。他再不济,也不可能连一个月都撑不过。那可是足足四万的右军……

管事的白了他一眼,“可不是嘛!大人现下也是为难,是借岑州的驻兵给右军好,还是紧闭城门为好……”

若是给了驻兵,百里琢那头并非是那个状况,可就是将一城的百姓拱手送给了屈子兵;若是没兵援,右军下一战又是败了,那荆大人这刺史免不了罢官牢狱。

左右都是让旁人占了先机!

詹瑎一时憋红了眼,一身难以抒发的恶气堵着心口。家国之兵,此时自当要以抵御外辱为先。百里琢手下的右军与岑州的驻军当时最为可悲的,外辱未除,竟是在自己人的党争派别里做了那人人畏惧的棋子……

“你们若是要走,就趁着这几日大令还没有下来,带着家小赶紧离开这里。”小管事也是好心,最后还是提点了几句,“连将军府的二公子都死在山源道了,将军府何等的厉害何等的荣光……还不是连那詹二公子都没能逃出去,更何况我们这些个小老百姓。”

将军府派来寻人的两位副将,日前便回了阳城。来岑州时是宿在刺史府中的,作为管事的他自然比旁人清楚。詹老夫人派人前来寻子,结果却是只瞧见了詹二公子的一块石碑,同那些死去的右军将士们草草的葬在一处。

想来这便是生前荣光,死后什么都得不到的典例了。自家大人同将军府的主人乃是生死之交,得知这个消息也是悲恸。当夜手书了一封长信,交予那二人带回去交给詹老夫人。

“詹二公子也是可惜了……”老伯默了半天的声儿,忽得叹了这样一句。

哪知管事的忽得来了气性,骂道:“他可惜什么?可惜的是詹将军与詹大公子,詹大公子才是将军府的后继之人,哪知道……哪知道是个短命的,还在英年便早逝了,连一儿半女都未曾留下。”

詹瑎听懂了里头的话意。大致便是讲,他才是那个该死的,不知多少人盼着他和大哥换上一换……旁人会说起他的名讳,不过是因为他是詹纶的儿子。

如今他“死”了,将军府断了后,才叫人可惜。而非因着他这个人觉着有丝毫的可惜。

杂陈万千,饶是詹瑎不甚在意旁人的眼光,此时也是心气大恸。

世人的言语定是偏颇的,耐不住人家千张嘴万张嘴的胡说,假的事情也都成了真。

……

自小家中无人有心思管教他,不久便送到了自家舅舅那里养着。母亲是个女子,却也堪配杰二字,是可披甲上阵同父亲一同杀敌的女将。

他们择了先国后家的这一条路,他这个小儿子便显得多余且无用了。同表哥混在一处有什么不对,他不知晓。而后是做了许多错事,大的小的皆也有之,小到欺负过国子监的同学,大到没有规矩的去窥视公主殿下的及笄礼……

直至机缘之下安远侯收了他做入室弟子,教习了他近两年,他始知对错。

他并不愚笨,甚至之比起大哥的榆木性子还更为聪慧一些。被送去右军之前,安远侯也曾问他,可想让将军府更上一层楼。那意思明显的紧,便是有意让自己随着父亲走老路子。

他那时答道:“徒儿不愿。”人各有志,他心不在朝堂亦不在战场,是个极其爱玩的性子。这样的性子哪里会甘于一处,带兵打仗,玩弄权术?

詹瑎不想做,不愿做。

安远侯却是笑了笑,同他道:“你若能一辈子不愿,那为师也是高兴的。”

……

此前他一知半解,只会点头。现下,他倒是懂了安远侯的话。

随心所欲是神仙才会有的,凡夫俗子只得做自己该做的事儿。这一朝他想明白的事情,不知一样。他们黎国的百姓不可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可让一把战争的利刃永远的悬在头顶,从而人人自危。

大哥的死,更不可能草草掩盖着过去,没查明白的都得查明了,元凶必要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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