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应负少年时(103)

作者:油菜花田

她忽然想起那晚汤兆东对她说的话。

“祁嘉喜欢你。”

祁嘉今天里面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的西装外套,头发也整齐的梳好,苏家怡从来没见过祁嘉穿戴的如此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她竟觉得祁嘉其实还挺英俊的,看着看着她居然脸红起来。

祁嘉看着苏家怡定定看着自己看到脸红,感到莫名其妙,从椅背上抄过她的毛衣外套粗鲁地盖在她头上,嘲笑地说:“哟,今天不用叫自己会起床了。”边说着就往外走,又不忘加上一句“把衣服盖上”。

可是忽然,她脑海中出现了另一个穿着西装的少年,同样是那样的神采飞扬,英俊潇洒,那天的顾临初小跑着往自己奔来,而那个人如今在她眼里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刽子手。

这是苏家怡第二次参加葬礼,第一次是十三年前方源的葬礼。

那天是阴天,今天也是。那天下着小雨,今天也是。

仿佛葬礼都应该要伴随着阴雨天才能衬托出画中人的悲伤沉重,其实不然,就算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那些悲伤沉重也绝不会因此缺席。

汤兆东的姨妈在这些年里老态了不少,身形也比以前发福,尽管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算在汤兆东离开那些年依然想尽办法给予帮助,如今物是人非,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吵着嚷着让自己歇着不要操心的少年,而是一块冰冷的石碑。

阿珍扶着她转身离开时还在泣不成声,在她眼里,无论这个孩子背负着世人多少谩骂多少罪名,他依然是她心中善良正直的少年郎。

李宗同带着奶奶先走一步,叶叔和小善也跟着先离开,只剩下阿梓站在最前面,苏家怡祁嘉还有叶少棠站在他身后,大家都看不到他的表情。

阿梓半蹲下将手中的鲜花放到汤兆东的石碑前,然后轻轻抚摸着石碑上汤兆东的黑白小像,许久后带着沙哑的嗓音说,你们先走吧,我想跟东哥说些话。

之后两天里没有人找得到阿梓,电话不接,家里也没人。

第二天晚上祁嘉和叶少棠正喝着酒,再次试图给阿梓打电话却没人接听,二人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连夜各处寻找,终于在即将天亮时跑到墓园,看到阿梓坐在地上,靠在石碑前,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

那晚下着倾盆大雨,一股冷空气的降临让整座沛城陷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波寒冷。祁嘉冒着雨冲到阿梓面前双手抓住他的双肩狠狠地将他摇醒,叶少棠在一旁撕声大喊:“阿梓你知道我们一直在找你吗!你这样,水鬼看到能安乐吗?!”

阿梓的脸被大雨冲刷着睁不开眼,他没有说话,摇了摇手中的酒瓶,发现早已是空的,他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苦笑。

“阿梓你醒醒好不好!”全身湿透的祁嘉忽然一拳打到阿梓脸上,撕破喉咙也叫喊着,“当年水鬼就算是偷渡去泰国也留下了一笔钱说给你读警校,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对得起水鬼吗?你以为你这样叫舍不得他吗?”

阿梓嘴角流出一行殷红的鲜血,他才睁开眼,雨水打落到他眼里让他感到疼痛。

叶少棠又喊道:“你要是觉得对他有亏欠你就好好做人好好活着好好当个警察,你这样算什么?他死的轻易,你活着就艰难吗?”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阿梓侧头看着石碑,早已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石碑上,尽管渐渐过了日出时间,天空却依然是灰蒙蒙一片,雨水冲刷着这人间最不留情的喜怒哀乐,好像千言万语在人间中根本敌不过生死,三人陷入了沉默,雨水不留情面地打在三人身上,没有人想着离开。

打着伞站在不远处的苏家怡目睹了一切,两行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她一步一步靠近三人,雨水将她的白鞋淋湿,她走到阿梓跟前扔掉手中的伞,蹲下将他紧紧抱住,轻轻地说:“阿梓,我们回家吧,东哥也想我们回家。”

阿梓最后住到了祁嘉租的房子里,祁嘉在本来就很小的客厅里用屏风隔出能放下一张床的空间让他先住下。

那晚二人在窗边吸着烟,两股细长的白眼飘飘渺渺,祁嘉往下抖了抖烟灰,说,我们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无论阿东在或者不在。

那天苏家怡一个人一大早就去了看汤兆东,祁嘉在转角处看到苏家怡走远后走上了楼。现在正坐在正叠着纸元宝的奶奶身边。

祁嘉一边给奶奶递着彩纸,一边说:“苏家怡这几天都时不时提起来当年方叔叔的事情。”

奶奶似乎有些怔然,问道:“她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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