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223)

作者:流花烟雨

元成默,那回……那回是他着人透露消息给永安王的,甚而顾彧的劣迹亦是经他授意才叫许慎查知的,只是他未算到永安王在皇帝面前也敢动粗……然不管怎么说,许慎的皮肉之苦因他而起,他确不能说未亏欠的话,“父皇之意是要如何呢?”

不料他这么痛快就认下了,嘉德帝反而一愣——他若抵赖或狡辩,或还能想法戳穿他,可他光明正大地告诉你“对、就是我做的”,反让人无计可施了,“为了儿女之情,就把朝臣故旧都算计进去……太子,这可不是明君所为啊!”嘉德帝摇头,“再说了,你费了这些心力,人家姑娘领未领你的情?”好吧,他承认这才是他这为人父者所真正关心的。

“父皇,今日朝上通过了赋税改制的动议,儿臣以为事不宜迟,应尽速推广。”

他这话题转得……,嘉德帝都愕住了,缓了缓才能接上话,“太子,父皇……”

“父皇明鉴,此事关乎社稷兴衰,儿臣如心负磐石,一日未见成效,一日不能他顾,望父皇……”

“是,太子殿下心怀社稷,苍天可鉴,披星戴月忙于政事,转呈给朕的公文上有错字都未发现,只为了挤出空儿去跟人下棋!好了,太子以为何人可担此任?”

元成,一向都是他绕得旁人头晕的太子元成,这回直愣愣地望着嘉德帝,眼神儿发空。在嘉德帝以为他还得呆一阵儿的时候,他干巴巴地挤出了声音,“儿、儿臣以为不妨就由徐侍郎担当。”

元成说这一动议本身就是徐侍郎所提,所有的细则也都是他一点点儿推敲制定的,谁都不若他明白当中的利弊,这是一,此外赋税之事本就是户部的主项,由他推导名正言顺,这是二,至于第三……

“说下去。”

“此番改制,对普通百姓的牵涉有限,对商贾官绅来说却是伤筋动骨,故而阻力会超乎想象,”第一次朝议时被否决,最根本的就是许多官员想到了自身利益将受损,不约而同加以阻挠,真正因方策有不完善处而反对的不过杜尚书、骆司库等有限的几人。今日多亏了于文骞对杜尚书诘问在先,引得各部官员忙于撇清,一片混乱,自危之中都不敢妄言,唯圣意是从罢了,回想起来能通过实在是有几分侥幸,“故而担当此任的必得是果决狠厉之人,方能不受干扰有所建树。”

“徐侍郎是果决狠厉之人?”嘉德帝略有怀疑。

“是,”元成胸有成竹,“表面看来他平淡无争,实则城府很深,仅这赋税之议,若无三五月的功课,断拿不出那般详尽的方略,然户部尚书在职期间,他从未提起一个字,”那时若提了,成全的是户部尚书的功绩,他能隐忍等待到如今这最好的时机——既无为人作嫁之虞,又能令朝野看到他的才干,这份耐性就非常人可比,“这是他主事以来首个变革,断不会容许出纰漏,自会不遗余力;此外他压抑多年,早憋着一股劲儿,必然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还有一样,他的家族人丁不旺,他这一支嫡子在我身旁,嫡女是湘儿的教习,次女和两位庶子、女都未成年,都不在改制涉及之列,故他自身无惧被诟病偏私护短,自然敢大刀阔斧放手一搏。”

“‘压抑多年’的话是怎么说?”嘉德帝只有这一个疑问。

“久居人下。”元成想了想,找到个合适的词。

嘉德帝略想了想,了然:徐业在侍郎任上迁延了七、八年之久,当初官阶在他之下的有追上来的、与他平级的有升迁了的,自负才能的人因此觉得郁悒不得志,至于说他当年以低爵之位攀娶了伯侯家的小姐,岳家一直都轻视他之类,不过是传言,听听也就罢了,“就依你所言,让他尽施长才好了。”

“是,父皇!”元成领命。问过嘉德帝再无别事,遂告退而去。

嘉德帝望着他的后影,笑着摇头——实则他是有话的,只过了当时情境,重提起来未免是他为父不尊,因只在过后对仁慧皇后说起,道“我们太子的定力实在是不一般。”前一刻还被人嘲谑得发懵,一说起政事立时就神识精明。

“陛下说他失态?”

“是啊,”嘉德帝笑,“多少年了,你何曾见过我们太子那般……慌张而缱绻、赧然而愉悦的?”令看的人都不自主感受到他心里的甜意,忍不住要跟着他一道含笑。

第103章 孟夏(上)

“是么?”仁慧皇后想不出元成那是什么样子,可看到嘉德帝那般柔和的神情,她亦是不自主就笑由心生,“陛下说到这个,我还真有件事不知如何是好。”皇后说想把元成和德琳的事下诏过到明路上,省得德琳有顾忌,对元成冷冷淡淡的——寒食会那次,傅姑姑回来学了德琳的退避之态,对皇后说觉着她是珍惜自家的名誉才进退不得。皇后将心比心,垂怜她的难堪,也赞赏她的自重,可还是心疼自个儿子的付出未换得德琳的同等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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