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250)

作者:流花烟雨

“什么连累?”眼前都是信得过的人,德琳正好把话说透,省得瑶筝过后再想三想四,“公主的教习是我、管事的是史姑姑,公主有任何差池,那都是我们两个怠忽职守的过。说到今日的事上,你不过是正好在场,需知公主本该我或史姑姑陪着的……即便你认罚,我俩该受的责还是一样不会少。既如此,你何必还往里掺和、白出这个头?”

“可当初骑马本就是……”想说当初本就是我鼓动公主骑马,德琳却已打断,“当初是当初,今日是今日,刚刚儿我请求殿下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是预备叫人知道我在撒谎?”扫一眼几个人,见都提不出异议了,遂问起脱臼复位后该如何把元沁挪回寿昌宫——公主不可能长住安王宫里养伤,而且她此时这么狼狈的样子也不宜被贵妃娘娘所见:单是那身脏污破烂的骑装,哪个为人母的看到了会不心酸心痛?

元信深知德琳所忧何事,好在他之前已和董御医商讨过了,道此事不难,难的是……他看了元沁。元沁被他看得愣怔,再一看另几人的担忧关切,明白过来,几不可见地瑟缩了下,跟着就是一脸凛然,“叫她们进来!”

外头的人约摸都在等这句话,闻声进来的不光是两个女侍医,还有绿菱——史姑姑和德琳一见她手里托着的新衫裙、显然是趁方才的功夫回寿昌宫去取来的,不约而同叹了一声。索性也不格外叫侍女了,就她们三个人,在侍医的指点下,小心翼翼地给元沁换了衣裳,之后侍医托起元沁脱臼的那只胳臂……

饶是咬牙有准备,元沁还是一声尖叫后晕了过去……

又是一番混乱,听到董御医说不过是疲惫忧惧太甚,昏睡一觉也好,众人才放了心。于是几人略一商议,史姑姑带人抬着元沁回宫,董御医三人跟过去照料,元信去禀报皇后娘娘,德琳去向云贵妃请罪——元信虽自始就有防备,可不敢保元沁坠马的风声一点儿未漏出去,眼下的辰光,皇后和贵妃娘娘的晌觉可都醒了,要是从旁人处先听到消息,他们可就难做了。

这话本是德琳的担忧,及至元信进了彤辉宫,才发觉她竟是未卜先知:仁慧皇后正与傅尚司说着什么,一见他进去,当头就是一句“你是来请罪的?还是来求情的?”

元信被唬得当即跪地,连称“儿臣有罪”,只听仁慧皇后嗔恼地道“你可不是有罪!叫你学做些正事,你总是忘不了热闹,骆少师走后,你益发的不成样子!十六岁的王爷了,还有谁像你这么无所事事?!可也不是,你可是会闯祸!”还待数落,傅尚司从旁低劝,元信也只是头伏于地,一味道“母后教训的是”,怄得仁慧皇后火大,喝道,“起来回话!”见元信起来了,一望可见的恭谨愧疚,与他平素无法无天的样子实在是大相径庭,不由称奇。自家缓了缓,道“事儿我听说了。你还有何话说?”

元信低首,像背书似的把德琳的“欺君之请”一字一字慢慢说了出来,只是救援未及的变成了他自个儿,并未提瑶筝一字。仁慧皇后越听越是惊异,忍不住看向傅尚司。傅尚司却是隐隐露出笑意,和声道,“殿下,这是……”

“这是杜教习求我说的。实情是……”

“罢了。”仁慧皇后截口,看着傅尚司道,“得亏还有一个长脑子的。”傅尚司赔笑躬了躬身。皇后方又看了元信,“那杜教习可知这番说辞的后果?”

“教习说她无论如何都是要担责的,那何苦牵连更多的人、又何苦令旁人为难?”元信还是一字一字地学,“说这些话时,她毫无怨怼。”

仁慧皇后默了一瞬,面无表情地对了傅尚司,“她的‘旁人’是指本宫?!”

傅尚司吃不准皇后的意思,正想着如何回话,仁慧皇后却叹了一声,“难为还有人能替本宫想……本宫且承了她的好意!”

傅尚司闻言已知皇后的打算,说不好该赞叹德琳还是替她惋惜,口中只道,“这是杜教习的福分。”

“福分?”仁慧皇后不以为然地嗤了声,接着问元信,“这话都谁知道?”

“儿臣、沁儿、沁儿身边的管事姑姑,还有,陆教习。”硬着头皮,不能不说出瑶筝。皇后娘娘却似未在意,只点头道,“连词儿都套好了……”遂又问“贵妃那儿谁去报的讯儿?”听到是德琳,神情又松动了两分,对傅尚司道,“既这样子,姑姑你先替我去看沁儿吧,需用什么你自做主。”

傅尚司领命去了,元信抬起了头,“母后,能否法外开恩?”

“开恩?”仁慧皇后刚平复的眉头又微蹙,瞅着元信道,“此事若与你无关,或许。可根子都在你身上……,信儿,你还能问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连个女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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