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野心(2)
严奚如举起自己搓得脱了皮的手指:“领导,您看我这粗巴巴的手,哪儿像少爷啊,我就是个劳动人民。”
方光明又问:“还有,你报名援非的事儿,你爸知道吗?”
“严成松知道了我还能报吗?”严奚如很有自知之明。
“和严厅长没关系!你是我们普外的骨干,就算从医院的角度考虑,也不会让你去!”方光明苦口婆心,“我知道你以前对医院有些怨气,但是都过去那么久了……”
严奚如夸张摆手:“我没有,我一心向医院向人民。您今年不批,我明年接着报,您不嫌我烦就行。”
“你就折腾自己吧!”
严奚如最后也没能溜走,被人挽着胳膊,连拖带拽送进了会议室。
现在医院不好进,十几个博士毕业的争一个三甲医院的公开名额争得头破血流,今天能进面试的这一批是层层筛选之后,板上已经钉进了半颗的钉子,只能领导们挑拣了。一群年轻人在台上谈热血谈理想,谈为医院抛头颅洒热血,中年人左耳进右耳出,藏在桌下的手指翻动,今日剧目是新昌调腔的《北西厢》。他立刻打字:“老庄,下午的票给我留一张,最后一排。”
严奚如听戏就爱往后坐。他觉得再好看的东西放远了看才有那个味道,摆到眼前反觉得空泛。正打字,被隔壁人撞了下胳膊:“诶,这个不错啊。”
他含糊了一声,懒得抬头。
“不错吧?”
“嗯,不错。”后面还有一出《寻梦》,甚合他心意。严奚如暗自哼道,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此时台上的声音清亮,忽然闯了进来。“俞访云,二十五岁,专业方向是危重病学。”
……二十五岁的博士?严奚如半抬了眼皮,看向站在不远处说话的那个年轻人,他声音和名字一样清透,长了一张眉目清秀的脸,偏偏唇红齿白加重了脸上的颜色,白大褂在阳光下衬得发亮,像一团缀了锦绣的白荷。
“是长得不错。”
方主任没听清:“你说什么?”
严奚如朝台上努嘴:“我说这个,长得和颗豆蔻似的。”
“荣院士的博士,SCI已经发了好多篇,自然基金也有几项。”一翻他的简历,甚至刚在国际权威医学期刊上发表了文章,SCI影响因子有惊人的44点多,方光明被这个数字晃了眼,“这可是个宝贝啊!”
严奚如眼神不转,语气飘飘:“你放心,长成这样的,是个绣花枕头老孙也会留下。你看他现在,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所有人都看完了,孙其笑容未消:“小严觉得呢?”
小严觉得都挺好的。
“少糊弄我,好好说。”
“小…那个俞什么的好。”严奚如差点脱口而出小豆蔻,“有这么一个相貌堂堂的医生站在大门口,赏心悦目,我们医院的医患关系至少能再和谐个十年。”
“那是我从老黎手里抢来的人,你不说我也第一个留下,早让他去急诊报道了。”孙院长又骂他,“医生长得赏心悦目有什么用?!就你一张嘴,我们医院的医患关系也能倒退二十年!迟早病人都被你给气跑!”
严奚如转着笔,悠悠然:“吓不跑吓不跑,能去我那儿的基本都已经跑不了。”
孙其一个纸杯丢了过来:“我老婆说,她给你介绍的那个女孩又被你气跑了。玉簪记听了那么多回,你倒是学下风流才子的手段啊!怎么就是不开窍呢?别再带女孩儿在手术室门口见面了啊,严奚如。”说的是他上次被迫相亲,约女孩子在手术室门口见了一分钟,一转身就回台上动刀子了,把人气的。
严奚如笑着答:“可以啊,玉簪我是拿不出来,但圆刀,尖刀,卵圆钳,血管钳,组织剪……应有尽有,就是不知哪位佳人堪配?”
本以为终于熬到下班了,谁料严奚如刚走进住院部的楼就迎面撞到了江简,他组上的主治医生。
“你火急火燎的干嘛去啊?”
江简气喘吁吁:“老大,一楼ICU急会诊!”
严奚如跟着去看了眼,是个高龄男性患者,表现的血压下降,心率增快,氧饱和度降低等症状,都提示他是感染性休克。可江简检查了一下患者,没有典型急腹症的体征,奇怪道:“你们都在给病人抗休克治疗了,还急吼吼地喊我们外科过来干嘛?”
“我喊的。”有人走近来说。严奚如侧头一看,竟然是刚才见的那豆蔻。“病人一来就是休克状态,CT和B超看不出问题,但结合症状和既往史,还是胃肠穿孔引起休克的可能性大,他腹痛的症状应该是被其他症状掩盖了。”
听他说完,严奚如推开江简,自己上来检查了下情况,又问俞访云:“你觉得具体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