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与绣花针(12)

作者:带带带太监

什么都没得吃了,能吃什么?

阮呦听得震惊,只觉一阵阵凉意拨过心底,浑身哆嗦了一下。

凤阳村的人见他们都是皮笑肉不笑,自打她拜了义母为师那些人便爱在村口说酸话,时不时也会来她家里将爹娘辛苦编好的箩筐筲箕借走,说是借,却是不再还回来。

也会有人时不时打听她刺绣帕赚了多少银子,三天两头来哭穷,说家里不顺,可这样的年头谁家里是顺的。

阮家是外来户,程家村排外是正常事,他们便不去计较,只想哪怕吃点小亏,总会得到程家村人的接纳的。

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一些,又因为程青梅的事闹起来。

阮家虽穷,却觉得家和万事兴比任何都重要,阮家婉拒了亲事,哪里知道程青梅得知了这消息就去跳河,寻死觅活,里正就将仇记在心上,处处给自家使绊子,那以后村里人对待她们又不再像往日那般热情。

“不过是受点委屈,咱们忍忍就过去了,只等活着出去了,咱们就换个地方,再不与他们来往就是。”阮爷爷摸着阮呦的头,见她受了打击,心底也疼。

这个小孙女是家里宠着长大的,他也不愿说这些吓她。

但这是逃荒……

逃荒之路上,杀人都不算犯法。

阮呦又委屈又无奈,她家势弱,只得依靠别人,可是就算她们赶上了同村人,那些人又当真会庇护她们吗?

阮呦没有法子,只憋着泪,“爷爷,咱们以后再不要和她们来往了。”

“好,出去以后,咱们不和他们来往。”阮爷爷笑着答应她,阮呦这才破涕为笑。

天微微亮,阮家就收拾好东西开始继续赶路。

阮惜的高烧还未褪下,二婶红着眼睛背着他走,这些日子下来陆长寅身上的伤口开始慢慢结痂,情况好了许多,阮家就加快了脚程。

马不停蹄赶了五六日,才发现一条水沟。

阮家沉重的脸色缓了缓。

那沟里的水只有一小股细流缓缓流过,混着泥,显得混浊不堪,但有水就是好事,阮家人停歇了整整一日将那水收集了半锅,烧开放凉给顾惜擦拭身子。

阮呦和阮雲接了好几个竹筒的水,阮呦也将水烧开一次然后静静放置着,等泥土沉淀下来就将干净的水倒进另外一个竹筒里存了起来。

烧水的时候听陈娘子的建议在里面放了几粒粗盐,就变成了有着一点点淡咸味的盐水,一开始阮家虽觉得这个法子奇怪,口渴和盐水的话岂不是会更渴?

只是后来非但不觉得渴,喝了淡盐水脚上的力气也足,阮家为了省着吃的,就只吃早饭一顿,下午晚上饿得不行了再喝口淡盐水吃点野菜嫩树叶顶一顶。

阮呦看着包袱里节省下来的粮食,心底稍稍安慰,她贴身的小包里在这一个多月的路程上也省下了些,每回娘给她巴掌大一块饼,她都只吃了一半,另一半装在衣襟的贴身荷包里,那是陈娘子临时给她绣的。

大约又走了七八天的样子,阮惜的高烧退下来,还在持续低温。

这几日脚程快,出乎意料地遇见稀稀拉拉的人,越往前走,路上渐渐的人越来越多。

道路旁停着或多或少的尸体,炎炎夏日腐臭味和酸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阮雲将阮呦护住怀里,脸色铁青,手微微发抖,“呦呦,别怕。”

阮呦紧紧地攥着出汗的手心,身子轻轻颤栗着。

这一刻,她才知晓逃荒到底有多残忍,路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尸体?她不敢胡乱看,心底隐隐升起不安来,空落落的,又起起伏伏,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行路上的人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个多月来都饿得面黄肌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神麻木地背着包袱赶路,阮呦瞧见他们的模样,心底苦涩。

人越多,危险越大,阮家人都绷紧了神经,不敢大意,财不外露的道理大家都懂,于是阮家吃饭从早上调到了晚上,借着黑夜掩饰,几人吃东西也是避着旁人的窥探的。

天还未亮就继续起来赶路。

阮呦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处小斜坡,她在上面挖了个半弧形的坑,拿它做土灶,然后将药罐子放在在灶上点燃柴火熬药。

灰蒙蒙呛人的烟雾混着药材的苦香飘出来,阮呦捂着口鼻,眼睛被熏得泪汪汪的,睁也睁不开,她半眯着眼睛添着柴禾,并未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穿着儒衫长袍的少年人正打量着她。

“阮妹妹?”程方南身材清瘦,五官斯文俊秀,穿着脏污破旧的儒衫长袍,眼底闪过惊喜和不可思议。

未等阮瑶应声,他便自顾自地走近,观摩着阮呦的脸,惊喜出声,“呦呦,真的是你!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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