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与绣花针(37)

作者:带带带太监

如今这个时刻还不从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要是没能活下去,再后悔也没机会了。

只是有些心疼这个一厢情愿的傻孩子罢了。

阮呦陪着阮惜玩了好一会。

病好之后的阮惜比起从前的胆怯还多了几分迟钝,他的目光总是呆呆的,说话也说不流利。

他不叫爹爹,也不叫娘。

只每次看见阮呦,睁大了眼睛,带着小奶音一字一字地叫一声,“姐—姐—”

然后埋下头捏着树枝在泥地上写写画画。

他画得很好,阮呦给他看荷包上的图案,指着图一字一句地教他说话,“惜惜,这个是莲花,这个是鱼……”

“鱼—”阮惜歪了歪头,然后埋下头画画。

阮呦就看见他画出一条鱼来,同荷包上绣的鱼一模一样。

阮呦就笑了,拍拍他的头,“惜惜真聪明,画得真好。”

阮惜呆呆的看着她,不懂她在说什么,漂亮的小脸懵懂迷糊,却也抿抿唇。

阮二叔神色微动,眼眶渐渐泛红,抱着脑袋痛苦□□一声。

他对不起秀容,没能护住她也没能护着孩子,阮惜虽然保住了命,脑子却被烧坏了。

夜色一片死寂,纵然这条路上都是行人,却没有任何人肆意攀谈。都各自守着自己的地盘,留心着他人。

阮呦的袖口衣领别着长长的绣花针,灰布包袱挂在胸前,她紧紧地捏着包袱靠在李氏的怀里,闭上眼睛梦寐。

包袱里装着义母给的尖刀。

阮呦只敢守着它,从未用过,那把尖刀太锋利,削铁如泥。

那是能杀人的刀。

她不敢用。

“呦呦睡吧。”李氏安慰着她。

今晚是阮二叔守夜,其余人都阖上眼睛养精蓄锐。

第17章 心意

骤然听见尖锐的哭声时,阮呦眼前的视线还是昏暗的,心惊了一下,利索地爬起身子。稀薄的月光下,攒动的人影争抢打斗着,眼前一片混乱。

几个男人蜂拥而上,哄抢着阮家的包袱粮食,阮家人红着眼眶,抡起木棍柴刀就冲上去。陈娘子挥舞着菜刀,不知砍在谁的身上,传来刀没进肉的钝响声,伴随而来的是几声惨叫哀嚎。

女人又哭又笑地掐住阮惜的脖子,眼底是令人心惊肉跳的癫狂,她掐得用力,手掌泛白。

阮惜的小脸憋得通红,渐渐变得青乌,连哭都哭不出。

“哈哈哈哈,掐死你!去死!”

“去给我的梨花陪葬,哈哈哈哈,你们都该去死……”

“呜呜呜,娘的梨花啊……”

“滚开,疯婆子!”阮二叔大力地扯开桃婶子的手,用力地一脚踹过去,“滚开!”

“哇……呜呜呜……”阮惜大哭出声,脸震得发紫。

桃婶子摔倒在地,用袖子里掏出一把剪刀,从地上爬起来,满是恨意地冲向阮二叔。

“二叔!”

“二弟——”

剪刀斜斜地插进阮二叔的脖子,血飞溅出来。

阮爹冲开身前的男人,红着眼眶怒吼着冲上去,“啊——”他一脚将桃婶子踹翻在地,用木棍一下又一下砸下去,砸下去。

砸在桃婶子的头上,一棍又一棍。

脚下的人渐渐失去哀嚎挣扎,成了一滩肉泥,阮爹发了疯一般,眼睛猩红,木棍上沾上血肉,生硬的脸庞沾了殷红的血。

死人了。

杀人了。

阮呦抱着阮惜蹲下身子,缩在角落里浑身颤栗,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周围泛起黑黑麻麻的点,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宛如被人扼住喉咙。

阮呦无力地跪在地上,意识越来越模糊,又是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呦呦!”阮雲在竭斯底里的呐喊着。

恍然间,阮呦好像看见阿奴哥哥的手指动了动。

他在挣扎。

阮呦这一昏迷,足足晕过去五日,阮家人一片悲戚。

她醒来的时候睡在阿奴哥哥身旁,她的右手与他左手十指相扣。

阿奴哥哥还在昏迷中,阮呦看着紧紧相扣的食指,抿着唇笑起来。

她好像明白阿奴哥哥的心意了。

陆长寅的耳尖微微动了动,却毫无清醒的迹象。

阿奴哥哥身上的伤口又开了,血浸湿了衣裳,得快些给他换药包扎才行。

阮二叔死了,阮家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将他葬了。立了木碑做上标记,如果能活着出去,他们日后好再来接他,将他和阮爷爷同郑氏一同接回去。

阮家的粮食只留下了一小半,阮呦昏迷的这几日阮父和阮雲每日都去抢吃的,带着伤痕回来。

只是渐渐的,很难抢到吃的了。

因为同行的人也没有粮食了。这段日子难民的精神渐渐崩溃,流民们已经饿疯了,有不少人挖了土地庙前的泥充饥,几日后肚子胀得圆滚滚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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