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与绣花针(38)

作者:带带带太监

每天都有人哭着寻找自家的小孩,然后在一堆柴火里寻到残缺的肢体骸骨。也有不少人垂涎地看着路旁倒下的死人。

阮雲紧紧将阮惜照看着。

又赶了好几日路,阮家没粮食了,也抢不到粮食,陈娘子便跟阮家商量去林子中打猎,与其活活饿死,不如去碰一碰运气。

阮呦晕倒之后身子一直没缓过气来,她身子骨本来就差,逃荒这近三个月开都是憋着一口气,这回晕过去后,身子骨就真的变差了。

走几步路就喘。

好在阮家在林子里找到一处山洞,外面被密密麻麻的枯草遮住,若不是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有个山洞。

阮家将阮呦和陆长寅安置在里面。

阮雲怕阮呦照顾不过来阿奴和阮惜,就带走了阮惜,反正他是带着阮惜去安全一些的地方挖树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阮呦抓着阮父的手,“爹爹,娘,义母,你们要早点回来。”

“呦呦在这里等你们。”她吸了吸鼻尖,暗恨自己身子不争气,不然也能陪着他们一起去。

好在,好在没有心慌的感觉。

“呦呦,不用担忧义母和你爹娘,还记得义母最初跟你说的话?”陈娘子笑着问她。

阮呦点点头,她记得的,义母给了她一把削铁如泥的尖刀。

“呦呦,路上会发生些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你要知道,人本性不是坏的,但有时候为了活下去却不得不变坏,在这样的年头,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大家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活着,义母不希望你有用到它的那一日,但义母希望在需要用它的时候,不要害怕,你要相信你所做的都是正确的。”她抿着唇重述母说的话。

一字不差。

陈娘子就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呦呦记得就好。”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阮呦的眼泪没忍住,啪嗒啪嗒掉下来,她连忙抬手去擦掉。

她哭了太多次了。

哭得眼睛有些疼。

阮呦只是去山洞外面捡了几块石头回来,山洞里就聚集了几个男人。

他们围着阿奴哥哥,手上握着刀,眼睛像饿狼一般发绿,看着手推车是昏迷的陆长寅如同看着砧板上的一块肉。

阮呦看清了他们眼底的癫狂,吓得颤栗起来。

他们想吃了阿奴哥哥。

疯子!这些疯子!

陆长寅昏昏沉沉的醒来,就看见黑瘦的男人眼底闪着精光,高高举起地菜刀向他砍来,看着越来越近的刀,浑身上下如同灌铅一般沉重。

他拼了命地想挣扎,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千钧一发,一抹娇弱削瘦的身影直直冲了过来,挡在他的面前。男人惨叫一声,刀掉在地上,手出了大片大片的血。

陆长寅看着眼前孤注一掷的削廋身影。她抖着手,握着尖刀,在站他的前面,护着他。

“滚开——”她朝着那些饿得发疯的流民吼着。声音颤得厉害,带着浓浓的哭音。

眸底的坚冰碎成一片片,再也拼凑不齐,陆长寅的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在此刻溃不成军。

他阖上眼睛。

认栽了。

“呦呦。”身后想起磁沉沙哑的嗓音。

阮呦身形微顿。

他在叫她的名字,清冽中带着柔意,如同轻拂过脸庞的轻羽,让人耳尖酥麻。

“闭上眼睛,乖。”

阮呦回过头,阿奴哥哥站起来了,他很高很高,身形清瘦却让她感到安心。

陆长寅蒙上阮呦的眼睛,隔着手背克制又隐忍地亲了亲阮呦,感受到她的眼睫轻颤。

阮呦的手一松,刀不见了。

她只觉得自己失聪了好久好久,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她听话地闭着眼睛,视线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闻见浓浓的铁锈味,她的眼泪滚落下来。

良久,温热的柔软贴在她的脸上,舌尖舔了舔,一路向上,轻轻挪到眼睛,吮吸着从眼睛滚出来的泪珠。

阮呦知道。

已经结束了。

阿奴哥哥身躯重重地倒在她的身上,扑鼻而来的血腥之气,他清瘦的骨头硌得她生疼,撞得她向后踉跄几步,耳畔是阿奴哥哥微弱急促的呼吸声。

“阿奴哥哥,你到底喜欢我吗?”她鼓起勇气问。

“喜欢。”陆长寅抿着唇。

喜欢得要死,喜欢得愿意把命给她,喜欢得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生生世世不分开。

可是他配吗。

这样好的姑娘。

“那阿奴哥哥真的定亲了吗?”阮呦的小脸有些紧张。

“'定了。”陆长寅嗯了一声,声音是从胸口震出来的,看着阮呦黯然的神色,他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已经退了。”

阮呦嘴角绽出笑意来,梨涡浅浅的,她鼻尖通红,伸手扶上他□□的腰,乖巧地问道,“阿奴哥哥,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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