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又止最动听(133)

作者:余姗姗

但其实她们心里都知道,一旦只作为一个业余的兴趣爱好,失去了市场,没有人去评价的时候,画者的心态也会发生变化,会失衡,因为她们原本都不是玩票去的。

无论是梵高,还是莫奈,都需要市场这把“尺子”,如果真能做到安静地画,只为陶冶性情,梵高也不会因为不被认可而极度悲观,精神崩溃。

一个人若是精神世界贫瘠,现实生活不会快乐,可反过来说,就算精神世界再富足,它也不可能完全替代现实生活。

许游放下的不只是画笔,就像褚昭一样,放下的,是长久以来心里的执念和坚持。

那些执念和坚持,曾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是支撑这个世界的柱子。

但这次,要自己亲手拆掉了。

世界的一角会崩塌,砸下来会很疼,而且那种疼会一直在,一天天的持续着。

可许游知道,她只能去习惯它。

齐羽臻安慰许游说:“起码你放下画笔,选择摄影,也不完全脱离这个圈子,毕竟摄影也是你喜欢的。以后等经济好转了,再把画笔拿起来。”

话虽如此,这次的“放下”,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远。

许游家里的“洞”,不知道哪一天可以填满,也不知道等到那天,她再走回这个市场,还会不会得到认可。

一旦不被认可,那么现在的放下,就是永远。

***

等哭完了,许游冷静下来,又要考虑现实。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务实”两个字早已融入到她的骨血里,只有艺术可以让她暂时逃避。

这就像是两个平行世界,一个天马行空,充满无限可能,闭上眼就可以看见星空和阳光,另一个脚踏实地,平平淡淡,就好像《月亮与六便士》里说的一样,“我用尽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

许游很快从痛苦中抽离出来,逼着自己做个实际的人,她和齐羽臻还商量出一套方案。

油画她不可能立刻放下,但这个准备要做好,起码要读完这个学位,学校的作品每个都要用心、珍惜,因为每画一张,就少一张。

齐羽臻交给许游的两个客户,她要维系好,别的活儿不接,但这两位决不能怠慢,等齐羽臻一年后回归,她要把客户完整的交回去,也算对齐羽臻这几年为她的帮助做个交代。

既然画画的时间少了,那么就有更多的时间去磨练摄影,以后照相店里的小订单,也不可能都让褚昭的男徒弟和几个助手来打理,她该上手就上手,多拍,多练。

许游说这些时,语气很冷静,眼神很冷酷,可齐羽臻却很明白她有多难受。

许游做完决定,缓慢的吐出一口气。

她和齐羽臻又聊了几句,就切掉视频,抱着双膝呆坐着。

直到这一刻,她才忽然明白一个道理。

学画画时,老师们总是说,搞艺术的人需要体验人生,有些人生活越坎坷,笔下越童话。反而是生活顺遂的人,笔力浅薄。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喜剧演员生活里都不爱笑,甚至有抑郁症。

只有经受过苦难的人,对快乐的理解才会更有深度,更知道珍惜。

***

直到大三的第一学期结束,转眼到了来年一月,许游才将家里的事告诉纪淳和褚昭。

他们两人都说了同样的话。

“我这里有钱。”

但许游都婉拒了。

纪淳自己还背着一身债,她不能要他的钱。

褚昭现在还在家里“坐牢”,自身难保,她也不想拖累他。

最主要的是,一旦牵扯“钱”,她和他的关系,就说不清了。

后来,纪淳和褚昭都没再提过这事。

许游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照相店里,褚昭也默许了。

有一些活儿,是褚昭介绍的,但许游知道她不能总靠着褚昭吃饭。

许游开始尝试着自己趟路。

第一个出差的活儿,是短途的,她带了店里两个助手一起去,背着十几、二十斤的器材。

虽说许游以前背着画架、刮刀和油彩,背习惯了,现在换成了金属,比过去的负重还要大。

每一天,她的肩膀和颈椎都在疼,膏药就没离过身。

回来后,许游累瘫在摄影棚里,却不敢睡觉,毕竟客户要得急,她灌了一杯咖啡,就抱着笔记本开始修片。

等到寒假,许游和许父坐下来一起算了一笔账。

许父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再挥霍了,他以后也不能再沾酒。

但许游也知道,像是这种喝酒上瘾的人,是不可能一下子变得自律,真的做到滴酒不沾的。

与其等着许父瞒着她偷偷喝,倒不如和他约定好,隔一天喝一点,然后是隔两天喝一点,再来是一星期喝一点,直到完全离开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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