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少年(5)

作者:特以特

“我害怕。”他嗓子颤巍巍地朝吴昊说。

“昨天就你跑得快,还好意思说害怕。”

“我昨天上网查了,往轻了说是故意伤害罪,要是……”他顿了一下,哽咽着继续说,“要是那个人死了,我们就是杀人!”

虽然吴昊早就想到这些了,但亲耳听到杀人两个字,全身的神经还是受到刺激似地猛一激灵,他怎么能不害怕,杀人肯定是判死刑,但是他不想显露出来,他不能让别人看到他慌张和软弱的一面。

“瞧你那怂样儿,现在不还没怎么样么,大不了赔钱,桥到船头自然直。”

吴昊这些话一是说给他听,维持自己的不倒形象,再有就是想在无形之中麻痹自己,让自己不那么紧张和焦虑。

2.

赵澈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打旋盘绕,昨天一晚绝定可以在他的人生簿上记下浓墨的一笔,简直比他十八年加起来发生的事还刺激和无法接受。

赵澈一直害怕医院会打电话来,因为打电话就意味着有意外发生,所以他一晚上都吊着一颗心,辗转反侧,彻夜无眠。

都已经快八点了,天才微微发亮,赵澈实在等不到天完全亮了,裹上棉服简单洗漱,用沾湿的毛巾在脸上没被伤到的部分轻轻擦拭,不小心打了个哈欠,离嘴角最近的一处结痂伤口又裂开渗出血丝,他眉头一紧,心情复杂地抹上一层新的药水。

奶奶还在睡觉,他扯下一个塑料袋,从货架上挑了泡面,蛋糕,火腿肠和一堆乱七八糟开袋即食的东西悉数撇到里面,满满当当的一大袋,系了个死扣,提拉着出了门口。

赵澈没走两步,街道上凛冽依旧的西北风就钻进了他的领口,袖口,这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刚做完手术,不能吃东西,自己怎么又给忘了!

他想把这些东西撂回去,但一想还是提拉着吧,算是一份心意。

赵澈走到病房外,本来蔫悄蔫悄地推开门,生怕声音太大把他给吵醒了,结果门推了一半就看见他睁大了眼睛盯着液瓶看。

“你……醒了?”赵澈把塑料袋放在床头与柜子之间的缝隙里。

他看了眼赵澈,直到赵澈摘掉口罩,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赵澈是昨天被打的那个人。他在后半夜就醒了,其实是麻药药效过了,生生被疼醒的。

赵澈现在最想问的就是他为什么要救自己,自己不认识他,更没有和他在哪见过,平生素未相识的人,根本不值得他舍出性命去这样做,但赵澈知道这样的开场白难免直白生硬。

“医生说,肠子需要时间愈合,一周之内只能输葡萄糖,不能吃任何东西,水也不行。”

他本来是看着赵澈的,但当赵澈说完这一番话后,他反而转脸闭上了眼睛。

“奥,我叫赵澈。”赵澈说了自己的名字等他说话,眼见回复无望,不得不又补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李倾。”

赵澈看他一脸爱搭不理的样子,想把对话缓缓推进的计划终于破灭了,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帮我?我不认识你。”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他们说你是孬种,是废物,你就真是个孬种,废物么?”他刚才还平和的表情瞬时间变得狰狞怒戾。

赵澈本来是发问的主动一方,现在反而成了被动,面对他的诘问哑口不知道从何回答。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很感谢你,既然你帮了我,我希望你能再帮我一件事。”赵澈知道这个请求难以启齿,但他必须说,“所有的医药费我承担,但是希望你不要报警。”

“你为什么要袒护他?”李倾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拿刀的不是你,并且你是被欺凌的那个。”

“我当然不是为他,是为了自己,报警的话全校都会知道,我会成为众矢之的,我不想把事情搞大,我只想好好高考。”

“那你去和学校,和老师说啊,说都是他们的错……”李倾过于激动牵连到肚子上的伤口,疼得嘴里嘶啦一声。

“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蛋。他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他打你是他的不对,但你还手就是你的错了。你听过这些话么?我听过了,而且听够了,也不想再听了。”赵澈哽咽着想说服他,像是撕开愈合的伤口,让他看清自己的伤有多深,有多痛。

李倾怒戾的情绪消淡下去,露出面无表明的神色说:“好,我答应你。”

护士在李倾的液瓶里打了针止疼药,疼痛才有所缓解,慢慢地睡了过去,等他睡熟了,赵澈才退出房门出了医院。

公交在颠簸坑洼的公路上行驶,房屋的轮廓被夜幕下的黑暗勾勒得幽暗沉郁,一盏又一盏的昏黄路灯被公交缓缓落在身后,笔直的高大杨树挣扎着光秃的枝桠,抓挠着赵澈沉闷的心绪,指尖触在铺满哈气的玻璃窗上,股股的凉意传遍全身,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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