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属当年下山我遇见的骗子(91)

作者:降妖督者

顺着含糊着粘浊黑暗的甬道往底下行进了三四米的深度,泥土特有的腥味便再难以遮住血液特有的铁锈腥甜,腻的人感官似乎都被粘起来了,空间太大,夜明珠又贴合在四壁,相隔太远,尽管它们兢兢业业散发着刺目的白光,向太阳那样,周围却仍旧混沌着具象化的灰色。

往地宫深处走,要经过一条半米宽,十几米长的钢板桥,两边没有护栏,板面又足够光滑,似乎走在上面的人随时有着掉下去的可能,不过唐明旭和我娘的轻功都是称得号的,自然不用担心在这种事情上马有失蹄。

板面隔着不到三寸的距离涌动着红色的、间或透着些白的似乎是血液一样浓稠的东西。说它是血液似乎不太恰当,虽然它散发着腐血的恶臭,也有着和血液一样猩红的颜色,可是,它是跳跃着的,就像是鱼会跃出水面那样,间或着会有白色的小点跃出红色的“水面”,就像是麻辣油泼面上透出些许白色面尖的样子。

唐明旭自走进地宫面上的表情便散了个干干净净,此刻却突兀开口,“这池子,一尺三寸深,四丈宽、八丈长,全部都是用青铜包裹着制成,里面圈养的,便是长生蛊,长生蛊入体之前可食百家血液,入体后便只能食同源血亲的血液而活,不过他们都一样,遇土即死。”

我娘瞧着那池子胃里一阵抽搐,她看着那活跃在红色里面的细微白色,莫明想起了很久之前,在她刚入江湖之时,第一个给予她善意的女人,那是个□□,生过两个孩子,一个是死胎,另一个不到三岁就早夭了,据说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头牌,但后来年老色衰又身材走样的时候,变成了一样低贱的、可怜的货物,在楼里无人问询生活饥苦的时候,便出外面去找地痞流氓舍去全部尊严地求着一两文钱,她的身体上面总是淤痕遍布,衣服总被扯得乱七八糟,她的人生就是乱七八糟,哪来的资格让自己体面。

或许她年轻的时候有人也曾说过要给她体面生活的承诺,那两个孩子也可能是这样不可靠诺言的产物,但这些都不重要。

她在我娘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丢了几文钱在我娘面前,那时候我娘还没能丢下姥爷教会她的为人的尊严,还在坚持小时候梦想着的大侠的浑身傲骨。

那几文钱,把我娘傲骨折了个干干净净,也教会了我娘能走这么远的第一个道理,女人的同情心来的简单,她们的钱,只要你操作的好,放谁身上其实没差,因为那一次,在那女人扔下几文钱之后,我娘流着眼泪、装着哑巴跟着这女人走了一路,比手画脚的说了她人生第一个饱含恶意的谎言,她跟女人说,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快要病死的弟弟,并跪在地上给女人狠狠的磕了两个头,将额上染的鲜血淋漓。

那女人便将全部的卖身所得都给了她。

然后,这女人又在同一天接了几个“活”,也在同一天,被打死在了床上,尸体甚至没有穿衣服,就那么赤条条的,以人来自人世那样的状态扭曲在了乱葬岗里。

我娘拿着用这女人命换来的钱,给自己买了包子,就着乱葬岗腥臭的风,一口一口地吞进了嘴里,那包子还是猪肉的,肉嚼在嘴里,也是尸体,猪的尸体。她吃完之后便坐在女人尸体旁边,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就看着女人□□的样子,慢慢地发了腐,飞来了虫蝇,然后爬满了蛆虫,那些白色的小虫缓缓蠕动在血色肌肉纤维上的样子,深刻的、悲哀的、以一种无可否认的态度死死地钉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那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她守了几天尸体后感觉自己累了后,便毫无留恋的走了。她想:这女人真是个蠢货,还有,女人真是好骗啊。

直到后来再次遇见大师父,大师父帮着她找寻崇州之事的真相,她才恍惚间明白之前似乎做了不少错事。可惜,当年养成了习惯于骗女人感情又骗女人钱财的作风也没能改过来,但她还是有进步的,最起码,她不骗命了。

女人爬满蛆虫的身体恍惚间似乎和这满池泛着白色肉里的血水交映起来了,我娘的□□遮不住她的真实情绪,她压抑地攥紧了拳,指甲抠进肉里滴出断断续续地血液来,融进了桥下的血池。

桥那边的门突兀闪出一排子虚影出来,每个影子都端着一个头大的盆,一排影子整整齐齐地飘到池边,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将盆里的东西全部倒进了桥下的池子里,空气中密密麻麻的血腥气马上便更加浓郁了。

唐明旭:“正好赶上了补血的时候啊。”

我娘不明所以地低头看那池子,池子里的虫在新鲜血液倒下去那一刻全都肉眼可见地沸腾起来了,白色的小点密集地浮到血面上,就像是蛆虫那样,蠕动在血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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