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顾君心桥(82)

作者:绝不鼓曦

……

执念啊。

一个同样面目狰狞无人敢直视的姑娘,穿着被血污染得看不出色泽的衣裳,怔怔地瘫坐在柴房里。“呸!”有打扮得花枝乱颤的姑娘在她饭里唾了一口,骂着市井十分低俗,不堪入耳的称呼。“吃饭了。”如果省去称呼,再转换一番,便是这个意思。

“呸!快些养好了出来接客,捧你几年,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招呼一声就刮了自己的脸——让士兵糟蹋几次又怎样?你没尝过人间极乐,那军爷个个的——”她关上门,往里缩了缩,便听鸨母疯了一样地拍门:“阮红兰你别等那什么侯爷了!没容没貌,咱这种人还能干啥?她一个女人,你俩还好上了不成?”

不是同契,是知己。她默念一句,摸摸自己的脸,又触电般松开手去。门外不知骂了多久,她太久不出声,那鸨母便慌了:“阮红兰你说句话!要死出去死去,让你那相好赎了你的身,届时你便是饿死渴死在门前,妈妈我也不看上一眼!”

……

窃窃私语,杀人诛心。

“那个怪物怎么脾气那么大?前几天还看他摔了碗,让侯爷追着哄。”

“哎,我那天还看到他赶人家走呢。人刚一转头他又后悔,你说贱不贱。”

“姐姐们在说什么?”新来的小厨娘八卦地追问,“什么怪物?哪个怪物?”

“就那个脸也不能看,身子也不能看,哈都不干,整天对侯爷发火的那个。”小丫鬟压低的嗓音,“那天看他外形,觉得身体应该还可以。沐浴时我一看——猜猜我看见了什么?没一块儿好肉,半个胸膛都没了!那人是不是有什么自虐倾向,还是真是怪物——这样都不死!”

“对的对的,那天我还看侯爷拉着他试裙装。他那样的脸,还能看得下去?侯爷喜欢丑的不成?真是可惜了那样一个温柔的人。”

“啊!那个人啊!”小厨娘一下明悟,“那天我看见他,吓的一天都倒胃口,饭也没好好做。可那天侯爷没回来,他为了等还一口没吃,也就没人知道。他还真以为侯爷每天都会看他不成?”

“闭嘴。”管事的来时,路上正撞见盲者。他听见了几成?他训斥那群嘴碎的:“胡说什么。那是侯爷的救命恩人!”

一众下人噤声,可管事刚走,之前什么都不干便有俸禄的人又议论起来:“原来是挟恩以报啊,看他那架势,都当自己是半个主人了。”

“那么废一定是白身吧,一天天那么能吃,浪费死钱了。”

“吃馒头都养不起,养他做什么!”

“一定是侯爷愧疚,不好主动开口让他离去,还一天天委以屈蛇的伺候着。伺候大爷呢。”

她只是眼里山河太多,忽略了这方寸而已。听得十层十的人快要走凿穿墙壁,一面这么骗自己,一面又忍不住地想:若是她,若是她知道……

“哎,你们觉得谁和侯爷最配?”

“是倪相吧,倪相那样风光霁月的人才值得侯爷的温柔。”

”胡说,明明是公子。”

“不,我觉得……”

……

三日的水米未进,许是惦念着一丝这么多年摇钱树的情分,又怕她真死在这里,传出去不干净,鸨母还是松手了她的卖身契。“出去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老鸨唾了一口,“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该最鼎盛的时候把你卖了。也怪我贪心!”

“嗯。”她轻应一声,当风撕碎那契,在风中一扬。举目无亲,她问着行人,打听到贞侯的府邸。

“又来了一个恶鬼!”踏进门时,她听见有人这么说,“侯爷最近老有讨债的不成?”她一僵:“叨扰了。”便辞去。

“卿儿?”她站在巷里,行人避之不及。找不到这么个人,她哭出声:“连你也嫌姐姐脏了吗?姐姐不脏的,不脏的,不脏的……”她不断地重复这句话,痴癫一样走向最后见过青卿的不殊台。竟让她推开了士兵,往下一跳——

繁华往事,已随沉香烟尘飘荡无存;落花纷纷扬扬,恰似那坠台的美人。

……

“最近怎么吃这么多?”郭曲只觉心疼,一边给他夹菜,“慢点,我叫厨房再做两盘。你们习武之人吃的都多,是我疏忽了。也怪你,你的事务,有一半儿压在我身上了。”

盲者把碗一开:“宣自己来。”

“……”她停顿一会儿,“怎么还瘦了?这么明显。”

“郭曲。”对面人把碗一放,说出一句话,“我们是不是该互相放过?”

“放过?你摸摸你的——”她本想说“心”,可他的伤正在心口。那里看不出原样,她便改了话锋,“就该不让你吃饱。吃饱了又跟我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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