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180)
地上铺着柔软地毯,黑色钢琴配椅旁躺着一只毛茸茸的萨摩耶,还有一只思想破次元而极其认真的安哥拉兔听众。
这是很难让人狠心打破的和谐与美好,于是candy制止了管家先生的提醒,在门口停留,久久驻足。
一曲毕,他看见舒澄清坐在钢琴面前,许久未动。
琴声听了,狗子和兔子甩着毛走过来蹭她的脚,舒澄清这才回过神,弯腰,逗了逗两只小家伙。
余光看见门口的人,微笑,“candy,你来了。”
原本驻足的Candy向她走来,与她拥抱,亲吻脸颊。
“怎么样,现在感觉。”
她微笑,“还不错。”
担心Candy喝不惯茶叶,舒澄清特地让林管家去找她收藏的咖啡豆,做两杯现磨咖啡送进来。
舒澄清病好,candy是最开心不过的,毕竟当初宋宴带着她天南地北的走,到了他这还得天南地北的跟过去,属实奔波。
她自然也懂,自己生病,麻烦他人,心里有歉,“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Candy摆摆手,笑道:“哪的话,你家宋先生付了我很多很多钱,比舒森阔气多了。”
舒澄清笑:“谢谢您。”
“一家人,不需要假客气。”
说起来,确实是一家人,candy是舒森的堂兄,按道理她叫他一声哥哥,也是合理的。只是这些年即使在英国生活,她也从没接触过舒家人,所以对这些亲戚关系并不太懂。
林管家敲门,送咖啡进来。
琴房落地窗前有懒人沙发,咖啡浓醇,俩人闲聊着享受这份静好的下午茶。
Candy放下杯子,“这个咖啡有水准,还有些熟悉。”
饮下一口,香与涩在口腔里弥漫交织,她勾起嘴角笑,“熟悉吧,我从舒森那偷的。”
Candy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笑,“这次比上次恢复的快一点。”
她低头捏着杯沿,肩膀松懈下来,松了一口气,笑着耸了耸肩,“可能不太爽吧,老是有人在我耳边崽崽、崽崽的叫,感觉像被人骂小兔崽子一样。”
他保持着笑容,没有拆穿她。
毕竟她生病时什么也不会说,却只是会喊一句阿宴。
一场感情里,所有的偏爱、成全、隐忍,温柔,他一个旁观者都在一百多天里见证过。
他推了推眼镜,望着她,“在那个故事里爬出来,一定很辛苦吧。”
舒澄清抬手,看着自己那指节分明的手,掌纹交错,血管纵横。
她说:“我原本的设定好像是被压在五指山的一只毛猴来着,可是毛猴被镇压是因为他桀骜不驯大闹天宫,我还什么都没有做,我为什么要被压着?所以我后面就换了一个故事。”
Candy是很好的聆听者,他不会问你:那你是怎么切换故事的?
每个人有自己的方式,总不能连做梦也要交代清楚。
他拿出从一进门就放在手侧的礼物盒,递给她,示意她拆开。没有花里胡哨的包装,只是很简单的牛皮纸包装着,用一根麻绳简单绑着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她拆开,是一本书——泰戈尔的《飞鸟集》。
翻看书面,第一页夹着一个书签,用一根细红绳绑着,上面写着一句话: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她忽然想起自己后背蝴蝶骨下的纹身,那个为了遮住伤疤的纹身,以及那个见过纹身无数次想问又无数次缄言不谈的人。
那时候休克被送进医院,是她第一次发病,后来被舒森从港湾医院接走,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梦里爬出来。可是自从那以后,她的记忆力出现了偏差,睡眠质量也时好时坏,偶尔走在街上看见漂亮的小裙子,总会联想到自己身上的伤,以及电流通过身体的那种触感。
终于有一天,她忍无可忍,走进了一间纹身店。
或许有些自欺欺人,但好歹是将伤口掩盖住了。
她的纹身很奇怪,不是一个具象的图案,让人细看之下反而越发看不懂。
有一种说法,每个人在某一种情绪下留下的眼泪放在显微镜下都是一种独特的图案,喜极而泣的眼泪和悲痛欲绝的眼泪,图案都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她将疼痛之下的眼泪图案留下,去将伤口掩盖,却把疼痛铭记着。
这句话很出名,舒澄清也曾很多次阅读到这句话,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深刻的理解到,什么是疤痕,什么是愈合。
舒澄清心思通透,明白他的意思,含笑合上书,对他说谢谢。
Candy端着咖啡,坐姿优雅。
眼前的女孩子还带着初初愈合的脆弱,眸光里流光溢彩,不禁让人感叹一场好的感情能给人带来的巨大力量。他回忆起几个月前,舒森当初黑着脸让他回国,以及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几次三番的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