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295)

作者:米小亚

那种会叫人变得很蠢,又会叫人变得很聪明,叫人做错事情也不知悔改的情意。

他的指叩声停下了,轻斥她:“胡闹!”

“我哪里胡闹了?”云瑾指着那颗黑子,“我是在帮你。这么一下,你的黑子马上便赢了。”

衡俨笑了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这才是棋道之妙。”说着,取走了那颗黑子,又另外收起了七颗。

黑白攻守之势顷刻易换,黑子兵败如山倒。

云瑾看出了神,坐了下来,看着地面,幽幽地叹息:“你总是会赢的,即便眼下黑子输了,也只是诱敌深入而已。”

一样的棋局,一样舍了七颗黑子,可下棋的人不同,便会有不同的结局。

她抬起头,眼神中似讥似讽更似不解,笑道:“你次次都赢过别人,又有什么意思?”说着轻轻地搓了搓手。

不是乾极殿冷,而是她自己身上,常常不自觉地一阵阵阴寒。

衡俨走到她前面,去握她的手。

她的手异常冰冷,犹如一块坚冰,将他吓了一跳。他蹲了下来,将她的双手紧紧地包在自己的掌心之中,柔声道:“在其位谋其正,我也是逼不得已。”

云瑾深深地望住他,仿佛想从他深情的目光中探究出什么。过了许久,她“嗤”地一声,垂下头微笑道:“反正我一定是输给你的……”

寒意越重,她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瞧着衡俨勉强笑了笑。

“丁有善,快将氅子寻出来。”衡俨急忙抱住了云瑾,高声吩咐。丁有善立即从门外进来,轻快地寻出了一件新的貂领玄黑大氅。

云瑾披着氅子,靠在衡俨的怀里。好一会儿了,觉得身上稍微暖和了些,缓过劲来,微笑着道:“我方才从外面进来,受了点寒,不妨事的。”

衡俨紧紧搂着她,沉着脸。

乾极殿在皇宫的西北乾位,乾至极而阳至盛,冬日里还日夜点着暖炉,有什么寒意驱不走?

衡俨苦笑道:“你几时才肯好好吃药?”

“小事而已,何必劳烦孙师兄,”云瑾淡淡地道,“我听说二哥病了,我想去探他。”

“你自己搞成这样,怎么去探二哥?”衡俨站了起来,负着手望着窗外。

云瑾沉默。

过了半晌,她轻轻道:“如今二哥身边,也只有我们了……”

他身子微微一僵,侧过半身,垂眼望着云瑾如云的秀发。

“我去陪他说说话、宽宽心,”云瑾缓缓道,“你若不放心,叫什么青龙营白虎营的护送着我去便是。”

他沉吟着,大大的手掌她的长发上轻抚,过了一会,问丁有善:“今日是谁当值?”

“是白虎营。”

“那就有劳吴将军了。”云瑾站了起来,朝外走去,可还有几缕青丝在他的指掌之间,一拉一扯,她吃痛轻呼了一声,一回首,目中含瞋。

衡俨轻轻地笑了,张开了手,她的发丝便滑落了下来。

“早去早回,”他柔声叮嘱,“好好吃药,嗯?”

云瑾点头,走出了乾极殿。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再皎洁的月色,都会有乌云遮掩。

再真诚的心,都避不开谎言。

前面停了一辆马车,高中举带了一队朱雀营的将士。他对云瑾道:“吴将军突有不便,末将代他送夫人去恭王府。”他身后正跟着一个人,是孟无咎。

云瑾微微一笑,正要上车,忽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叫道:“夫人……夫人请留步……”

云瑾心中顿时忐忑不已,回过头来,原来是丁有善抱着黑氅,气喘吁吁地跑来:“皇上吩咐,夫人务必穿上这个……”

云瑾突觉心漏了一拍,抬头朝乾极殿望去。

一念静寂,而后万念奔腾。

马车轻驱出了宫墙,驰向恭王府。

孟无咎就如同一名寻常的朱雀营将士,随在马车旁。

寒风如刀,车厢的帘子一直深深地垂着。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想什么?

但他知道里面有那件大氅,车厢里一定温暖如春。

她便不会觉得冷。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恭王府后面的一条小巷上。一名很秀气的女子,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站在王府后门,正张望着。

她的脸被烛火映得白里透红,眼睛很明亮,又漂亮又爽利。

她看到了马车,忙高声招呼:“青鸟,青鸟……”随之也看到了马车旁的孟无咎。

她的呼唤声便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表情又是惊讶,又是欢喜。远远地看着,她的心已跳了起来,跳得好快。

云瑾从马车上下来,同孟无咎道:“你随我来……”她又望着那名女子,微笑道:“凝香,我在路上撞到了他,他说很是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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