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攀(2)

作者:南陵一别

想到等等又要被一群小伙伴数落,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看着缓缓合上的房门,咬咬牙,猛地伸手挡住,“等等。”

她垂眸,对上贺灼手中的书,眼睫微微颤,思考了片刻,低着声问:“我们家有下册,你想看吗?”

那是一本《基督山伯爵》,深蓝色的封面有几道划痕,四边都被磨平了棱角。从上个月,关星禾就注意到贺灼在看这本书。

可将近一个月过去了,他还是停留在上册,所以关星河忍不住猜测,他要不是忘记带下册了,就是根本就没有下册。

少年握着书的手攥紧了几分。

这本上册的《基督山伯爵》是小学毕业时,班主任送他的礼物。

那是很多年来,不苟言笑的班主任唯一一次他笑。

他说:“贺灼啊,这次升学考你是全县的第一名,你好好努力,也能和你爸爸一样,考上大学。”

他弯下身子,拉开破旧的抽屉,翻翻找找,半晌才掏出一本书,献宝似地递给他。

“这是送你的,下册不知去哪了,以后等你走出清水镇,再去看看下册的故事。”

贺灼曾经在昏暗的灯下,翻阅过无数次,也在无数个寂寂长夜里,默默地幻想着走出清水镇,找到下册的故事。

秋日里,风裹挟着凉意吹进走廊里。

他攥着书,心里犹豫和渴望交织缠绕。

他没玩过那个叫“大富翁”的东西,甚至听都没听过,童年予他是烟熏火燎的厨房,一桶桶沉重的井水,还有比他还要高的灶台。

从没有人邀请过他。

所以,他害怕,会闹出什么笑话。

袖口被轻轻扯了几下,贺灼低眸,对上女孩儿的眼。

她眼角微垂,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软软的带上几分可怜的意味。

“就一局,好吗?”

“下册很好看的。”

女孩儿的声音带着秋天没有的暖意,悠悠地钻进他耳畔里,贺灼手指僵硬,心中的渴望肆无忌惮地涌上来,一瞬间压过了潜藏的顾虑。

几秒后,他微微点头。

*

围成一圈的少年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发出低低的欢呼。

徐梧掀了掀眼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贺灼的视线撞向正中央的徐梧,脚步滞了滞,嘴唇抿成直线。

一旁的关星禾见他迟迟没有落座,疑惑地抬眼。

逆着光,少年的黑发染上了一层浮光,他穿着白衬衣,长身玉立,脊背崩得笔直,深邃的眼眸漆黑一片,宛如深不见底的幽谭。

关星禾以为他是看到这么多人有些紧张,拍拍身旁的座椅,软声说:“坐啊。”

过了几秒,贺灼垂着眸,缓缓地把椅子往外拉了些,才坐下。他坐姿端正,挺直的脊背一分也没弯,几乎只占了座椅一半的位置。

半晌,徐梧扔给他一叠虚拟货币,将筛子递给他,“开始吧。”

贺灼一只手接过筛子,苍白的手背上浮起几道青筋,似是犹豫了片刻,他轻轻把筛子往桌上一掷。

一个红点。

有人将代表他的棋子往前放了一格,问他:“买吗?”

贺灼压根就不知道游戏规则,愣了几秒,嘴唇抿得发白,没答话。

徐梧轻“啧”了声,语气有些不耐烦:“问你话呢”

四周的人齐刷刷地望着他,有疑惑的,有不耐烦的,也有蔑视的。

一双双眼睛仿佛刺眼的白光,透过重重黑暗,看透了他内心潜藏的无措,让他躲藏的自卑□□裸地展露着,无处遁形。

他恍若回到刚转学的那一天,上课时,老师用英文问他问题,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全班人像看笑话一般地看着他,耳边是响起窸窸窣窣地嘲笑声。

“听说村里转过来的”

“乡巴佬”

“你看看他的铅笔,都那么短了还在用”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父亲死后,他在镇上的中学寄宿,只在逢年过节,学校封闭的时候才回家几天。

一个人的生活孤寂灰暗,他开始害怕过节。

因为每当除夕夜,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地躲在逼仄狭小的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喧闹的欢笑声和鞭炮声。

他以为会永远是一个人,永远这样躲在黑暗里。

可一个月前的暑假里,镇长敲开了他家的门,告诉他,有人想要资助你,带你去大城市,去读最好的学校。

于是他坐上了从没见过的豪华轿车,看着一路的风景从破败的小楼变成高楼大厦。

然后来到了他梦里都不曾出现的大房子,开始新的生活。

关叔叔和阿姨很和蔼,可却很忙,除了一个多月前匆匆见过一面,贺灼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而这个妹妹......

他垂眼,视线落在关星禾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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