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归(13)

作者:耳东书

顾清辉,事事如此凑巧,叫我如何不疑心你?!

演月攥紧了手心,不叫这股悲愤发泄出来。之后送星沉一家住进洛氏在盛京的别院,与星沉相约再见之事,演月一路隐忍。

都说忍字头上一把刀,演月本就是刀魂精魄,却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好奇,这有刀悬于头顶的感受,是否亦同她现在这般煎熬。

第12章 入戏太深

“演月,你可是心中有事?”顾清辉立于车前,看着演月面色不对,又回首看看别院。今日,演月不对劲。定是有人做了什么故意让她不快…若不是洛星辰,那便是谭询?

“我生来就是铁石心肠,能有什么心事。我不坐车,想走走。”

演月打小就畏寒,如今这晚来天欲雪的光景,走走?

顾清辉不顾顾昭劝阻,弃了车马,一路跟着演月。

街边的小摊贩,早早支起了灯笼,年关将至的盛京城,比平日里显得更有烟火气些。从前,那个女子,总喜欢拉着他的衣袖问东问西,她没见过做成兔子的灯笼,也没尝过火炉里烫手的板栗。她苦着脸说,以前办差太老实了,怎就不知在凡间戏耍一番。而他会像个万事通一般,将这些稀松经常之事,耐心地一一说给她听。十年弹指,却是跬步堆叠,她从冷冰冰的仙子,变作有血有肉的凡尘俗人。可今日马车前的那一眼,顾清辉莫名惶恐,有那么一瞬,惊觉从前那个演月仙子…又回来了。

直到二人行至家门,演月也没有回头。门关上的那一刻,皓月看着顾清辉,神色凝重,全然不像个孩子。

“演月…江演月,从前万事一笔勾销,你我在这俗世里,互不相欠,从头开始…可好?”顾清辉独自淡淡呢喃,直到天上飘起了雪,直到心口又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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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里,下着鹅毛大雪,后半夜却不知为何,天雷滚滚震耳发聩。第二日,京畿衙门的牢头去看,发现那日土地庙闹事之人,都被天雷劈死了。

此事一出,年关的喜气又被这离奇天谴冲淡了几分。更有迷信者,停了阖家的宴饮,趁着除夕前的几日,住到山寺里祈福。

演月不知道,昨日的这一波天雷,老实头雷公又要受何种责罚,天界又会以何种理由收场。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天界去,弄清这一切的真相:光阴为何自转?天道为何降雷惩恶?仙人为何堕落?顾清辉…到底是谁?

耳边还是星沉的碎碎念,说做凡人也挺好呀,不用写运簿到深夜;还有现成的好戏看,可是才子佳人为何总要一波三折,才能团圆。演月看着戏台上的起起落落,想起从前顾清辉带她看戏,她也是如此操碎了心。

看戏之人都一样,急于偏袒自己中意的一方,希望他们有圆满结局。这之间但凡慢上一拍,都让人揪心。可现实终究是活着的人世,他们在不经意略过的瞬间,早已是全然陌生的故事。从前写运簿,只写了人事表层的进展,终究抓不住那些藏于深处的人心。当笔下之人都鲜活起来,他们已跳出那纸上的条条框框,活出了自己的凡尘命理。即便结局一模一样,因果已在人心,不在笔下。

而今,她怕是入戏太深了。

正出神的档口,却听家中老管事来报:“大姑娘,运货的船队遭了水匪,伙计们不敌只得弃船而逃。如此这般,怕是…”

“血本无归。”演月冷冷地接上。终究还是戏中人,便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年关前最后一回走货,历来就比平日里凶险几分,毕竟,山匪流寇也是人,也想着要过个好年,可不得靠劫靠抢。演月此次行的是些珍贵药材,本就价值不菲,若能平安到货,便能一本万利,所谓富贵险中求。虽不像顾氏能请动江湖中一些好手押送,可也是加了人手和银钱的。如今局面,只能说没有损兵折将,已是万幸。

星沉也知演月没了听戏的兴致,乖乖回了别院。演月回府清算折损,打点抚恤,尚未理出头绪,便见顾清辉进了书斋里,后头跟着一脸为难的老管事。

“你一向谨慎,这次怎会选在年关行如此贵重的药材?离开春商会的那笔木材生意只余月余,你手头银钱要如何周转?”

“小顾大人,我家姑娘还不是为了…”老管事刚想辩解,便因演月一个眼刀噤了声。

“你应知道,即便江伯不说,我花些力气总能查到那些药材,精到分厘,丝毫不差。”

“好啊,那我告诉你,”演月掷了纸笔,步步逼近:“那批药材里,不过是有株并蒂木莲,因不好封存才赶着在年前运来。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对这番用心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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