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温柔(45)

作者:倾芜

她被池律送到了酒店,哭得很累了,她抓着床单被子就睡着了。

池律在她的隔壁开了间房,一直陪着她。

直至天光大亮。

醒来时眼睛是肿的,奉清看着天花板,伸手揉了揉眼睛,回想昨晚,兵荒马乱,晴天霹雳。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和宋离会是这样一种关系,她曾以为他们会是很好的朋友,他虽清贫,但有尊严和傲骨,也有善良和悲悯,他会无偿帮助当时对他来说还只是陌生人的她,也会一遍一遍固执地受着自己母亲,宁愿自己承受所有辱骂和奚落。

可是,却仅仅是父亲的那一句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成为了她血缘上,名义上的弟弟。

可是她不会再正眼看他了,友情,亲情,被现实摧枯拉朽般摧毁得一丝不剩。

她知道这些都是她爸爸的错,可是她不能说服自己,正视宋离。

十分理智也十克制,她冷静地给池律打电话,准备让他带自己回大院。

池律一直在门外等她,手机响了,也就敲门进入了。

他穿了一件挺括的黑色冲锋衣,黑色绑带裤,黑色山地靴,黑得凌冽锋利,气势十足。

还带了一顶纯黑棒球帽,进屋时,看见她的状态,猜到十之八九,便道:“回去?”

奉清点点头,眼眶干涩,喉咙发苦,嘴唇干裂得起皮,她伸手抓床头柜的水杯。

空空如也,被子里一滴水也不剩了。

“等我。”池律丢下这一句,飞快地便跑出了房门,等电梯,径直出了酒店门。

来回不过五分钟,再敲门进来的时候,池律手上拿了热牛奶和三明治。他呼吸有点细微的轻喘,是跑上来的。

奉清肚子空空,手指抓了抓床单。

池律走近,把热牛奶送到她手上,三明治也剥了油纸,递给她,三明治里有培根和火腿,他轻轻道:“委屈清儿吃这么腻的东西了。”

奉清喝了一大口牛奶,有淡淡的麦香,她咬着三明治,看他的眼睛,深情心动,万载罅隙里生长,如他眼睑处的星星,一直仰望着他。

好喜欢他啊。

吃着吃着就没出息地哭出来。

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都让他看了个遍,该怎么补偿,才能抵得过他们这孽缘罪过。

而池律只是蹲下身,温柔细心地为她擦拭眼泪,他低声道:“我知道的,清儿,你很坚强。在我进来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要怎么做,对吗?”

“无论你怎么选择,我始终站在你的身边,不要顾忌,清儿。”他声音很低,却很有力量。

奉清咬着三明治,眼泪大滴滚落,她知道自己不能倒,她得成为母亲的依靠。

快速吃完三明治,池律带她,驱车回了大院。

清晨,鸟声啼叫婉转,日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进来,门口的高大香樟树沉默地站立。

踏入院内的那一刻,心像被一根线沉重地拉扯着,她强迫自己镇定,看这熟悉的一切陈设。

人都醒了,院中却好像沉睡,安静得没有一丝人声。

奉清在香樟树下站定,她带了和池律同款的棒球帽,帽檐压得低,遮住了些微红肿的眼角。

她叫了一声,“妈。”

没人回应,过了一会,偏西南角的阁楼上传出嘶哑哭咧的声音:“你个混蛋!什么时候的事?还带着你的野种找上门来,你是个什么男人奉启航!”

许是哭得狠了,她声音一点一点很没力气,沙哑得很,绝望地问他:“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有想过清清的感受吗?你是个人吗?还是你说的爱我们那些话都是放屁?你就是个伪君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轻闭双眼,奉清咬着唇角,努力将心中那份难受压下去,她抬眼望着高楼。

唐砚,唐棠他们都还没走,透过绿色的窗纱能看见他们屋里亮着很微弱的灯光。

而她听见了她父亲的回应。

似是和她妈争吵不休,被折磨得不耐烦了,声音也很冷:“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我们回去再吵,这家里这么多人,你让人家怎么看。”

涂珍抓着柜子的手苍白羸弱,哭到流不出眼泪了,心如死灰:“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错是吗?你突然多出来那么大一个儿子,你让别人怎么说?你把我置于何地啊?!”

奉启航扯了西装领角:“是我的错,我那时太年轻了,一醉之下做了荒唐事,是我欠他们娘俩的,这二十多年来,他们没联系过我,生活得也很艰难,而现在杨雪更是得了绝症,我更没有补偿她的机会了,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我必须把他带在身边,才能弥补我过去犯下的罪孽。”

“阿珍,你体谅一下我,好不好。”奉启航继续道:“毕竟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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