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299)

作者:青衣呀

正在对峙之时,忽听一人在殿外高声道,“却不知太子听得何人传话?”

众人抬头,见高力士步履匆匆大踏步走来,方才还洁净整齐的灰领袍衫外头胡乱套了铠甲,腰里挂着横刀,手里提剑,那剑尖上鲜血淋漓。

他驻足李瑛身侧,脚踏着地上三把宝剑,面容果决,杀气腾腾。

“圣人,左右卫与左右骁卫俱为三品以上职事官子孙,四品清官子,忠勇不二。四队轮流宿卫巡防,外人并不知道具体编排。今日正该左卫巡视,左骁卫守门。可是方才张郎官被贬,老奴送他一程,追到殿外,却未见左骁卫的影子!”

群臣听到此节皆倒抽了一口凉气。

如此说来,太子披甲闯宫竟是蓄谋已久,连左骁卫也事先调开了,再想深一步,既然四队如何排布换防外人不知,那太子是把四位将军都勾兑好了?!

简直卑鄙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李隆基他,是不是有点帅?

第114章 相煎何太急,二

方才那礼部员外郎越听越气, 自谓从前受了太子蒙蔽,顾不得人微言轻,愤而劈头大骂。

“太子贵为国之储君, 蒙圣人以江山托付, 本当自省自觉,规范己身, 却多行不忠不义不孝之举。从前宗正寺曾有奏折,指太子于烟花柳巷中醉酒胡言, 随意指斥至尊, 臣还曾为太子推脱解释。呸!竟是一轮明月照沟渠了!”

“……你, 你休要攀诬我。”

李瑛吓得面色苍白, 眼神黏住高力士手中宝剑上滴的血。

他一生人从未真正置身险境,头先雄赳赳气昂昂来救驾, 还以为平日操练得宜, 此番必能于万军之中立下不世之功,将储君位置扎个牢实。万没想到,且不说并无出手机会,就连别人剑上的血都吓得他战战兢兢。

他虚弱的辩解。

“儿臣不明阿翁所言何事。方才儿臣行至殿前, 见无一亲卫在侧, 还以为贼人已杀入殿内,方才未经宣召而擅入啊!”

李隆基充耳不闻, 抱着手臂, 冷冷打量李瑛。

那目光如同他身上金线绣的云中龙一样尖锐傲慢,李瑛瑟瑟发抖, 颤声道,“圣人……阿耶,您信儿子啊!”

他懦弱胆怯的模样惹得李隆基烦闷起来, 面色一沉,哼了声,厌弃地把头扭向一边。

“员外郎用词太过斯文,目睹如此行径,便当直斥乱臣贼子!”

李瑛等闻言大骇,一齐扑通跪倒,捣蒜般砰砰磕头。

李林甫、裴耀卿听出圣人话里的意思,对视一眼,深感此事难以善终,必将朝野动荡,皆惴惴不安瞧着李隆基。

那员外郎低头想了一回,向三人浓浓唾了一口,转身面朝李隆基跪下,叹气道,“臣等从前维护太子,皆是为国尽忠,并非与之结党。今日方知大错特错,求圣人宽恕。”

“员外郎休自责,朕也被这无君无父之徒诓骗了多年。”

李隆基不怒反笑,挥手道,“朕累了,退朝吧。”

他径自起身离去,李林甫与裴耀卿连忙跟上,百官默默摇着头从李瑛身侧走过,仿佛瞧不见他惊慌失措,委顿而茫然地痛哭流涕。

大门洞开,大漠冰川来的北风放肆灌入。

李瑛伏在地上,后背暴露在狂暴的风雪中。冰凉的雪点子贴上来,化成冷水,又贴上新的。他心口一点点凉下去。

这两个月,礼部、刑部、门下省,都曾为了他与圣人据理力争,可是如今,他们都撇下自己了。朝堂上不再有支持者,后宫里只有妖媚惑主的惠妃,储位真的保不住了吗?

鄂王李瑶不甘心,冲着李隆基的背影大声喊,“圣人!您错怪二哥了!”

“走吧。”

高力士还剑入鞘,刷地一挥手,便有黄门上前拿绳索捆了三人。

“阿翁疯了?我等皆是亲王,岂可斯文扫地?”鄂王不置信的死命挣扎。

“皆是亲王?”

高力士反问,“四郎以为还是吗?”

鄂王大吃一惊,转身拉住李瑛嘶哑道,“二哥!别哭了!阿耶要夺咱们爵位呢!”

光王震惊的扬起脸,“不可能!”

高力士冷眼旁观三人表现,微微眯起双眼,心底生出一丝疑惑。

龙池殿的偏殿是个一正两梢间的格局,最里头摆了软塌,外头用百宝阁和帘子隔出一个小小书房。书桌上燃着云蝠纹鎏金熏炉,窗户底下高几上摆了大梅瓶。外头天寒地冻的,这屋里地方小,只靠地龙也熏得热乎乎。

李隆基脱了大衣裳笑着招呼,“两位相爷皆是宗室近亲,随意坐了就是,不必拘礼。”

裴耀卿依言坐了。

李林甫站着不动,缓缓道,“圣人,相爷既遭贬谪,左相空悬,不若先提拔了裴相,以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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