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草芥年华(97)

作者:小蝎

阿浪整天都是副无忧无虑的傻样。白天基本都在走路,他顺道收集每一个塑料瓶——他对塑料瓶像有种特殊的喜欢,他收集满一蛇皮袋塑料瓶,就会把它们卖掉,然后把钱藏在内裤里。嗯,他从来不花卖塑料瓶的钱,吃饭都用乞讨来的钱,讨不到就饿着,或者像那天中午那样,他去偷钓鱼来烤着吃。他钓鱼的技术比张波强许多,一钓一条,几乎没拉过空钩。他还会偷菜,偷果子,甚至捉鳝鱼,如他说的那样,他有能力不让我饿着。这点我是越来越相信他,有一次实在找不到东西吃,他居然能想到去捡些螺蛳,用木柴烧着吃。

他真是个守承诺的家伙,果真什么事都不让我做,连睡觉都是他找地方。嗯,其实睡觉的地方很随意,在人家停在路边的货车上睡过,在没人住的破屋里睡过,有时更直接睡在路边。日子感觉是苦了些,但很奇怪,我像是很适应似的,算是真正的逍遥了一把,啥事都不用想,自然不存在啥烦恼。总之,我像是盲人,他像是导盲犬,他怎么走,我就跟着怎么走,在已经迷茫的道路上,很信任的由他带着路。

几天后,他带我来到县城。他告诉我,县城的塑料瓶有很多,等多捡些塑料瓶卖多了钱,我的小说又写完之后,他就想办法帮我出版。我可有可无的笑了笑,心说,我还有狗屁心情写小说。

到县城那天,天气很棒,阳光特别灿烂,瞧着太阳快笑烂掉的脸,我还以为它娶到月亮做媳妇,臭美的显摆着慷慨,将带着活力的光芒撒下来一大片,勾引了许多男男女女上街。

有闲来无事到街上看美女的小伙子,当然,我也认为他们心里并不是只想看看而已,如果可以的话,一定想做更多的事,比如向西门庆与潘金莲学习。还有一些过着富裕生活的妇人,除了去需要大把金钱作开销的场所,你很难看见她们和老公在一起,至少我从来没见过,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不过在很多时候,特别是像这样的大好天气,她们通常都能心安理得的抛下老公,带上仿佛关系更亲密的老狗或者小猫,又或者其它什么比较乖巧的动物到街上闲溜达,并纵容它们随地大便,哪怕公厕离得很近。我猜,她们可能知道城管都管人事去了,不会有工夫来管狗或者猫的事,不然碰到个较真的主,罚款肯定比上公厕贵,我是那样想的。但我总觉得自己猜错了,就像我从来猜不中大乐透的号码一样,可街边卖小玩意的小伙子和卖麻辣小吃的大叔都告诉我城管的确很忙,常和他们玩赛跑。总而言之,多的事我也管不了,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在街上,对于阿浪的乞讨工作很有利就成。

阿浪的运气很不错,虽没乞讨到钱,却捡到个钱包。我迫不及待的打开钱包一看,里面有一千多元,在那以前我也许会不把它当回事,可在当时我真高兴的快疯掉。一个人饿上一天,给他碗面都能乐晕,何况是一千元。只不过,阿浪犯傻的毛病又来了,他看过钱包里的身份证之后,硬说知道失主的住址,要给失主送回去,一分钱都不准我动。他已是我的衣食父母,除了那些不孝子,有听过为了一点利益和父母硬来的吗?!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天上掉下的馅饼扔回去。

他把蛇皮袋交给我暂时保管,拿着钱包往八中方向赶去,比抢包子时还急。我不怨他穷翻了还要好人,只不过让我不禁悲伤的是,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路过一家电器行,从电视上才得知,那钱包的主人患有间歇性精神病,阿浪在八中外的榕树下遇到他时,他正巧精神病发作,误以为阿浪是小偷,不分青红皂白的抄起铁棍打阿浪,阿浪因又聋又哑,根本没法解释清楚,结果被活活的打死。更可恶的是,警方竟真把阿浪当小偷处理。我终于明白了,公道的确自在人心,可不在法律上又有个屁用。

在阿浪离开那天,我伤心极了,也饿极了。我适应了放下光鲜外表的生活,可仍不敢用阿浪的方法找饭吃。嗯,我当时觉着流浪汉在人们眼里并不是啥光彩人,有时连作奸犯科的人都不如,好似就是卑微与肮脏的化身,我受不了那种鄙视的眼神。我不禁觉得冤枉的很,有谁真的愿意做流浪汉?!每天过着孤魂野鬼般的可怜生活,看着从眼前晃过的人影,眼中充满了乞求般的期盼,还他妈的经常什么都盼不到,只能由着肚子呱呱叫,活像真就从生下来就只为吃饭一样,有那么贱吗?!我不禁又觉着很可笑,嘲笑自己,自个以前不也这样看待过那些人吗?!

当我饿到四肢乏力后,才终于看开,强迫性的告诉自己,不要轻易放弃,放弃了希望就等于放弃了生命,光明只会在漫长黑夜的等待后出现。嗯,且换个乐观的想法,这份工作其实还算不错,很自由,可以随意选择办公地点,工作时间也没有硬性的规定,每天都是工作日,每天也都是节假日,不会有啥吃饱没事干的人来约束,就像世界根本不在意我是否存在一样,自由自在的多好。人就这样,长着两只眼睛,自然不是为了只看一点,那是斗鸡眼,应该至少有两个看法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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