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识途(19)

作者:青山迟

她往前走了一步,脚碰到了门槛边的一个东西。

一个小木盒,很简陋的样子。

甘棠皱眉,心跳得飞快,她弯腰拾起了小盒子,沉甸甸的,像是装了很有重量的东西。

血腥味从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飘了出来。

第012章

是只断手。

血淋淋的,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姿势。

甘棠虽然早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她腿一软,差点儿将手中的盒子摔落在地。

整个屋子和走廊的寂静忽然显得可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有什么不可预知的东西会从黑暗里出来。

甘棠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慌忙用身体将门撞上,又匆匆跑到圆桌边拉了两个椅子堵在门口。

做完这一切后她已经气喘吁吁,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桌上的盒子仍是敞开的模样,和旁边剩下的饭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甘棠皱了皱眉,心里一阵恶,想将它合上,手刚触碰到盒盖时,她忽然顿住了。

那只断手底下好像压了什么东西。

像是张纸。

甘棠坐着没动,脑子里天人交战,一边是生理上的恐惧和厌恶,另一边却是理智的催促。

没事的,没事的。

她闭了闭眼,翘着小手指去抽那东西,似是触到了血,粘腻腻的,甘棠手抖了一下,下定决心,一使劲儿直接将它拽了出来。

不是纸,准确的说应该是一面绢帛,被血浸湿了一大半,字都快花得看不清。

上面有行字,看样子应该是小楷。甘棠将它小心翼翼地铺展开,细细去辨认上面写了些什么。

“奇,奇……落?形同……什么?”

甘棠又看了几遍,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模仿着帛布上的字迹,一笔,一划,好像渐渐清晰起来了。

——奇宝再无下落,形同此物。

落款是三个字,雾隐阁。

甘棠静坐了很久,在脑海中默默地将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

从刚开始厉戎莫名其妙的昏厥和她突如其来的睡意,到后来醒来时周遭巨大的变化,以及……这只断手和这封语义不明的信件。

一切似乎不仅没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反而陷入了更难解的迷局。

甘棠站起身,吱哑一声推开了窗户,底下黑漆漆的,但隐隐能看出远处有成片的灯火,像是个闹市。

灯火?甘棠凝眉。

现在根据月亮的高度来判断的话,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也就是古时候的亥时。而这时候还能灯火通明的话,那应该只有一个地方——夜市。

历史学家通常认为夜市起源于唐中期,最起码是在玄宗时就开始有的,而且她身上的这身衣服,也是玄宗时期盛行的风格。

甘棠做了个大致的判断。

夜风凉瑟瑟的,吹得她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像是又重新卷土重来。

不行,不能总一直待在这里,要想办法去找厉戎。

甘棠往前走了两步到了门口,忽又顿住,返身回到桌子边,将布帛重新塞回盒子,然后捧着盒子出了门。

走廊很长,曲曲折折的,顶上晃着一个两个红彤彤的灯笼,靠东的位置有条朝下的楼梯,甘棠一步一步,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动了谁。

楼下更明晃晃的,满堂的灯笼都点燃着,泛着红,透着丝丝缕缕的诡异。尤其是几十张桌子上都摆满了同样的宴席,相同菜色,却一口未动,像是被人刻意放在那里展示的。

甘棠没再犹豫,小跑了几步,几乎是夺门而出。

出乎意外的顺利。

她没敢停,又往夜市所朝的方向跑了一段距离,才敢边喘气边放慢了步伐。远远的,那所客栈的全貌已经在夜色下模糊起来,只有偌大的招幡在晚风中飘来飘去。

万肴阁。

甘棠默默记在了心里。

又走了一段距离,像是进入了主街,路边大大小小的唐代建筑开始多了起来,暗着灯,像是默默守护的士兵。

甘棠没顾得上好好欣赏,她随意选了一处大树底下,从旁边地上拾起一根拇指粗的树枝,掘了几分钟,挖出了一个跟盒子大小差不多大的坑。她将盒子小心翼翼放进去,填满土,又踩了两脚,将上面的泥土踩得实了些后,才舒了口气似的拍拍手,像完成了一件大事。

夜市比想象中离得要近。

人声渐渐喧嚣起来,灯火也阑珊。青衫的公子,布衣的小摊贩,花枝招展的贵女,人世百态,竟能在这儿看得一清二楚。

甘棠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儿,她在人群中穿梭着,漫无目的。

刚才只想一心离开,可真当离开了却仍是无处可去。

“诶,我听说皇上赐给杨大人的宝贝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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