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是可耻的(74)

作者:大胖儿子

我这回没有口出不逊,没有责问他那个萦绕在我生命里很久很久的问题:当初为什么义无反顾地弃而我去?他毕竟是我亲生父亲,我毕竟是他亲生儿子,对老毕这个“师”我都可以表面上放得很尊重,对他这个“父”为什么就不能呢?况且我也长大了,不再少不更事,乳臭未干,不再把仇恨当成活着的主题。

想到了这点,我好意地敷衍他:“快啦,快啦,过了今年我就回去。”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回不去,或者说,我没有资格回去。当初和陈宫从家乡出来,是发了重誓的,要么荣归故里,要么客死他乡。

我眼里的荣归故里是指,拥有了事业和爱情。可是现在,我一无所有。小说家的梦想是那样遥不可及,我最心爱的小丁姑娘也不知在天涯何处。我估计张郎现在要结婚也是给老家里的父母摧的,为人父母的最大愿望就是有生之年见证自己的儿女成家立业、平安喜乐。

张郎结婚那天,我和陈宫分别准备了一份2000和3000元红包作为贺礼。为什么钱数不统一?因为陈宫比我牛X。

陈宫在我们制奶厂做了保安后,开始变得牛X烘烘。每天屁事不干,穿着保安装,戴个大盖帽,腰里别个对讲机,耀武扬威地在厂里来回穿梭。对男工颐指气使,比如说:“哎,那谁,撒尿不要撒在草坪上,赶紧穿上裤子,再撒把你的小宝拧下来!”再比如说:“哎,那谁,帮我买根冰激凌去,别不乐意,你敢说个不字就是顶撞保安是要记大过的!”

对女工则花言巧语,比如说:“哟,这不是那谁吗,有男朋友了没,要不考虑考虑我吧,你嫌我黑呀,我这不叫黑,古天乐那才叫黑呢!”再比如说:“哟,这不是那谁吗,你看我长得帅吧,其实帅不是我的特色,我主要是性格好、解风情,你看我们郎才女貌多般配,你就跟你男朋友掰了跟我处吧,我不介意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这还不算,陈宫时常找到正在挤奶的我,拿对讲机的那根天线戳戳我的屁股:“哎,那谁,方兄啊,我再跟你重申一次啊,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告我一声,兄弟我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他给摆平啦。”

这时我会说:“你牛,你牛,别吓到我的牛,我还要给它挤奶呢。”

张郎送来请柬说了结婚的事,陈宫就问我:“吕大才子,你准备多少红包?”我想了想说:“2000吧,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了,这些可都是我天天挤奶挤出来的。”陈宫说:“那我一定要比你多,无论你出多少我都要比你多,我砸锅卖铁也得比你多。”

结果真的比我多出了1000块。按理说,他做保安的工资每个月也不比我多到哪去。我怀疑他真是砸了锅卖了铁得来的。

那天我们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为自己着装打扮。很难想象两个长得那么扭曲的人能打扮成什么鸟样。我们不惜血本来到附近最大的商场各自选购了三套衣服为自己装点门面,还美其名曰:锦上添花。

大家见过臭美的人,但肯定没见过像我们这样臭美的人。

陈宫最终披了套他的偶像张信哲代言的西豆西服,在衣镜前面陀螺一样扭来扭去。我说过,我崇尚自由,因此,我选择的是很随意地休闲装。陈宫还往脸上抹了层厚厚的增白、粉,我笑话他:“本质是黑的,抹再白有个屁用!”陈宫气得不搭理我了。这说明陈宫不知道该怎样反驳我,我的观点正确无误。

出门之前,我用牙刷反复把牙齿刷了很多遍,你知道,因为常年抽烟的缘故,我的牙齿慢慢发黄,快赶上排泄出的大便了。另外我把上唇和下巴上的胡须刮个一干二净,刮完之后,对着镜子一照,居然觉得猛然年轻了一大截。

婚礼在一个酒楼举行,这边的婚礼一般都在酒楼举行。

不可能在家吧,试问深圳几百万的打工族们,有多少人在婚前有自己的家?而且婚后也不一定有。众所周知,深圳住房贵得吓人,一般的打工仔想在几年之内混个房子住,想也休想。因此只有租房,但我想,任何租房的人都在梦想着哪一天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必每月应付长舌头的房东。

这么说来,婚礼就不可能在狭小的租房里举办,除非是不想大家都知道。张郎混到现在还算不错,当了课长,却是副课,正课轮不到他,正课一般都由台干(台湾干部)出任。所以说福士康的课长不是那么好混的。他的月薪也涨到四五千块,在我们朋友当中,已是首屈一指。新娘还是他原来那个女友,这让我和陈宫佩服不已。看不出来,张郎这小子对爱情是如此专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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