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半香(57)

作者:柳忆之

她就这样带着温和的微笑叩门,一位老伯拉开门闩,和蔼道:“南栀吧!快来,吃过早饭了没?”

“谢谢您,吃过了。”

老人穿着粗布白汗衫,一尘不染,下面是宽松的黑裤,脚下……他光着脚。

南栀笑,那是很俏皮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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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住在院子里的南边,正对着阳光,里面的被褥都是崭新,床边有一套桌椅,屋内还有一个大衣箱。

百年的建筑有一股特别的木头气息,脚下的青砖地平平整整,南栀很开心,她看了看,决定以后有时间亲手做一个窗帘。

她将带来的行李都整理好,出来时听到那位老先生说,张姨一大早陪着夫人回娘家了,大概晚上回。

她了然,自己动手做了一顿饭,随后将宅子整理了一番。又从花园里折了一些花放入陶瓶里,将陶瓶放在月窗前,或是转角处。

这个宅子并不大,但它有一个花园,可惜无人打理,假山上满是不知名的杂草,地上散落着枯朽的树枝和一些花卉野草。

生机与腐朽并存,恍若今日之中国。

南栀将头发盘起,换了一件薄外衣,蹲在荒草丛中劳作——拔草、修剪枝桠、清理杂物。

老伯也来帮忙,两个人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将杂物都整理干净。南栀擦了擦汗水道:“要是有多的花盆与花苗就好了。”

老伯一拍手:“我本家兄弟就是卖花的,前些日子被人退了一批有瑕疵的花盆,卖又卖不出去,处理也难,姑娘若是需要,我回家跟我儿子一起把花盆运过来。”

南栀开心道:“麻烦您了。”

他摆摆手:“哪里的话,他们正愁堆在那占地方呢!哦,还有一些长得不好的花苗,我也一并拿过来吧,我看姑娘照顾花草很有经验,说不定能起死回生。”

南栀笑道:“我从前有一份工作就是照料花草。”

只是不知道那些花草现在如何了。

老伯带上草帽,预备出门,南栀送他到门口,对他说:“我还不知怎么称呼您呢。”

老伯一拍头:“老了老了,记性不中用了!”他笑一笑,接着说:“我姓孙,别人都叫我孙老伯。”

“好,孙老伯。”南栀微笑。

孙老伯一走,宅子里安静下来,南栀忙了许久,打算坐下来歇歇。

她从桌子上随意拿出一本书,搬了把椅子坐在花园里,围墙外有棵高大的银杏树,此时金黄一片,落叶翩翩。

无人打扰,她翻开手里的书。这是从邻居那借来的,还没来及看,等她翻开第一页,眉毛无意识动了下。

这是全英版的《傲慢与偏见》。

南栀捂着脸,被自己逗笑了。

女子中学旁听三年,受邻居熏陶一年,她已然识得一些英文,甚至可以听懂几句莎翁的《十四行诗》,可她仍觉才疏学浅,并不能通读英文原籍,且常因羞涩,甚少开口朗读英文。

此时寂静无人,她试着开口道:“IT is a truth universally acknowledged, that a single man in possession of a good fortune must be in want of a wife.”

有些单词她不认识,但她没有在意,一直往后读,到最后胆子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大。她深知自己的读音不一定正确,那没有关系,读出来就是莫大的进步,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坚持下去,她会越读越好。

她始终这样想。

一个下午就这样度过,她太专心,以至于落叶全落到了她身上,她像披了一层金黄的纱。

日光暗了,她将书合上,试着拼扉页上的英文。

结结巴巴拼不出来,此时背后屋子里有人道:“Pride and Prejudice.傲慢与偏见。”

南栀惊讶回头,那层金黄的纱从她身上滑落,露出里面淡色青衫。

她背着光,脑后轻软的绒毛清晰可见,也是因为背着光,她看不清那间屋子里的人脸,难道是夫人回来了?

她站起来,朝里面喊:“是夫人吗?”

方才太过紧张,她忽略了那是一句男声。

无人作答,她有些奇怪地朝屋里看,这时门外有了声音,张姨与孙老伯同时回来,孙老伯看到南栀朝那边看,一拍脑门:“哎呀又忘了说!”

张姨迅速走过去拉开窗帘,将一名男子从屋里拉出来。

南栀震惊到失语,更为方才那一句“夫人”汗颜,她尴尬到想要离开这里。

张姨显得很紧张,她对南栀道:“对不起吓到姑娘了,这是我的儿子李颂安,他身体不好,我没有办法只能带在身边……”

她哀求道:“姑娘,别告诉先生和太太。”

南栀笑着点头:“好。”

这个时候她抬头看向李颂安,大约是方才那一句“夫人”冒犯了他,此时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向南栀的眼光也带着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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