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竹摇曳(208)

作者:秦巴小胖

当初为了买下社员们的股份,金先明在万般无奈之际向大哥金先虎伸手借了这笔钱,对这种用钱能解决大问题的感受甚是深刻。

现在他还清了兄长的账,又时值兄弟们团聚在一起,自然有值得高兴和炫耀的理由。

金先虎将那一摞钞票摆在桌上,甚至都不稀得看上一眼,略带不屑地说道:“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当一个人真正掉入钱眼里的时候,你就会发现那个鬼就是自己。人人都想掌控钱,到头来大部分人却被钱掌控着。”

金先明不想接话,他也想不出该怎样接下大哥这句颇具有看透世事态度的话,只在心里叹息时光催人老。

他觉得,眼前的大哥终究还是服老了,身上全然没有了前些年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气,明明身后有着大把的钱,却甘心每日过着青灯古佛般的清苦日子。

但他转念一想,这对自己而言未免不算一件好事,如果长兄金先虎继续闪耀着耀眼的光芒,自己的在家族中,甚至在整个银竹村里哪来地位可言呢?

待到弟兄和妯娌们吃过闹过之后,金先明却再次陷入到孤独中,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和老伴候世香大眼瞪小眼。他不禁思念起女儿金德兰来,但这种思念是短暂的,并不将其显露于形。

自打女儿不辞而别之后,先明支书的思想观念也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

之前,让他整日愁眉不展的是身后无子,寄希望于女儿金德兰招赘一个得意的女婿来家,那时他想要的是人。

眼下,这个希望已经彻底破灭,他转而关注起曾经不以为意的东西来,那就是能解千愁、治百病的钞票。

对于挣钱这件事,先明支书是充满自信的。毕竟,他手中牢牢捏着一个让人眼红不已的烧锅作坊,按照目前这种形势运转下去,不出两三年时间,腰包自然就会鼓起来。一想到此,他略带醉意的脸上就挂满了淡淡的笑容。

姜忠学是在过完元宵节之后才破天荒地到银竹沟给姑妈拜了个晚年,那段时间里,他在工作上也是各种不顺心。

整个江河口乡下辖了十余个行政村,好几个曾经被金德伟及其手下人转介绍到矿上的遇难工友的善后问题都没能得到妥善处理,导致家属们在过年期间闹访,使得他根本就无暇安心地过年。

好在胡显荣在年跟前的几封信中捎回了一些较为有用的信息,让他对这位表弟的表现很满意,这才考虑到表弟离家之后,理应前去帮忙慰问一下他的家人。

但就是他的这一好心之举,却为千里之外的胡显荣之后遭遇的各种麻烦事埋下伏笔。

姜忠学到达金家院子,恰巧遇到了金先明。这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场面自然有些尴尬。

眼下的姜忠学是金先明的上级领导,在工作中虽然不直接交锋,但体制内就是那么等级森严,下属和领导之间即便再有恩怨,也难以浮出表面。

在金先明看来,女儿的离家出走全然要怪到姜忠学身上,若不是他悔了女儿的婚约,这件事就一定不会发生。但当他真正见到姜忠学时,仍旧还是用理智将这些愤懑压制了下来。

胡显贵返回学校之后,家中只剩下母亲姜贵兰一人,金先明便主动前去当起陪客,强装热情地陪同这位乡上来的上级领导小酌几杯。

对于先明这样的基层干部,这是工作日常,在村民与上级之间起到一个桥梁和纽带作用。

若是放在平时,他想找这样的机会都不容易。他曾经为了勾搭上一个公社文书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上门来,他就算一万个不情愿也得抓住机会。

先明支书虽然一度对挣钱的事并不上心,但对仕途上的追求一刻都没松懈过。

酒过数巡之后,两人的聊天话题中自然少不了会提起胡显荣。当然,他们对胡显荣的评价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姜乡长,你那位表弟出门之前,死活都不告诉我们他要去哪里。后来还是通过侄子德伟的来信,我们才知道了他的去处。”金先明借着酒劲开始抱怨起胡显荣来。

姜忠学不以为然地回答道:“这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他不想说是害怕家里人担心安危,使得行动受阻。”

“我看他是觉得丢面子才给我们打哈哈。”几杯酒下肚,金先明多少带了一点醉意,也不知道在姜忠学面前这样评价其表弟是否合适,毫无顾虑地将自己对胡显荣突然撂下烧锅作坊的不满情绪宣泄出来,“不过我并不责怪他,不管是给我打下手,还是给我德伟侄儿打下手,本质上都没什么区别。年轻人聚在一起才能干点大事出来,总比憋屈在我的烧锅作坊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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