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221)

作者:在下本无良

苏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深深低眉,想想自己这小半辈,为民可以和江晚寒吵得不可开交,为国可以和北燕帝蹬鼻子上脸,唯独一个“为家”无处可寻,好似从四岁宫墙下遇见那个笑如暖阳的小太子就没为自己活过,哪怕是还债也该还清了吧。

良久后,她几不可闻道:“不再欺我?”

好在淳于初耳力好,当即斩钉截铁道:“绝不。”

苏辞抬眼见某人脸上神采飞扬,巴不得插上狐狸尾巴摇,淡淡一笑,像是解开了积压已久的心结,“好。”

淳于初那算无遗策的脑子嗡的一声,缓了好久还打着结,满腔欣喜无处释放,将人横抱起,直在屋子里转圈,笑得像个失心疯的傻子,最后还是苏辞担心他伤口裂开,命令他停了下来。

也许人生最惊喜之处莫过于,我心悦你之时,你刚好应允。

……

第二日,素来平静的院子一时热闹了起来,张红挂彩,两人都是杀伐铁血里走出来的,对那些虚的东西皆不在意,又不是第一次成亲。

元伯翻出了压箱底的新衣裳,暂代高堂之位,贺大娘前来证婚,素日里相处得好的邻居们纷纷来祝贺,喜气洋洋地坐了一院子的宾客,没有满腹谋略的文臣,没有心怀不轨的武将,只是一帮单纯前来祝贺的百姓,亦不会有人评论身份悬殊的两人有无白头到老的资格。

“新娘子来了。”

不知哪位大婶高呼一声,便见一袭红衣的女子缓步走来,红盖头挡住容貌,却掩不住周身似傲雪的气质,她穿红色本就美,更何况嫁衣。

淳于初亦是一声大红喜服立在堂上,宽肩窄腰,红丝带将墨发高束,衬得脸白如玉,眉宇间自带三分笑意,红衣之下依旧是那股如山间青竹的温润和藏在眼尾的一抹狡黠,让画师都难以提笔描摹,真真的好看。

他似有些迫不及待,丝毫不矜持地上前牵住新娘的手,生怕人转头跑了似的,惹得凑热闹的孩童们都笑了。

谁会知道那喜堂上短短几步,却是两人用了毕生力气才走到的,能不中途弃甲而逃已是勇气可嘉了。

他感觉到那人手心的汗,假成亲和真嫁人是有天壤之别的,大将军就算身经百战,也没战过这个啊!

淳于初似乎都能听到苏辞如鼓的心跳,自然他那颗心也好不到哪里去,勉强镇定道:“阿辞莫怕,我一直都在。”

那声音仿佛从未变过,自那年边关大雪初遇后……

苏辞本慌乱的心突然静了下来,她不是脑子一时发热就瞎折腾的人,若非打心眼里喜欢,绝不弃剑俯首。

说到底,执子之手本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后来世道变了,要权衡门第、权势、财力,最后和鸡鸭鱼配对一样,在七姑六姨的流言蜚语里选个貌似般配的盲婚哑嫁,谁管你幸福不幸福?

三拜礼成的时候,元伯都哭了。

两个天底下风华绝代的人却有一场最简单的婚礼,十里红妆再好,凤冠霞帔再艳,但娶不到苏辞,嫁不了淳于初,因为没人配。

……

入夜后,淳于初才送走了满院宾客,在屋门口站了半天,才让七上八下的心好好待在胸膛,推门进去。

大将军焉是那种干坐一日等新郎的人,正在案边提笔写起了治国策,四目相对,她尴尬地咳了咳,拿起放在一旁的红盖头,“我要重新盖上,让你掀一次吗?”

苏辞不喜欢戴沉甸甸的凤冠,头上的发饰不多,但一直戴着朝暮簪,可那样人即便不施粉黛,也美得摄人心魄。

淳于初从惊艳中回过神,缓步上前,腻歪地从她身后环住人,偷偷吻上她的侧脸,“不用,亲一下就好。”

“……”

虽然他神志恢复了,但之前耍流氓的本事一点没落下。

淳于初无奈地扫了一眼案上的纸张,也不知该哭该笑,“普天之下也只有大将军才会在洞房之夜写下满纸的治国策。”

“方才闲坐的时候想到了,记下来比较好。”

他不依不饶道:“阿辞可知道我会吃醋?”

苏辞奇怪地看着他,“吃哪门子的醋?”

“天下苍生。”

“……”

那你被醋淹死算了!

见她一脸鄙夷,淳于初都被逗笑了,“我的大将军啊,你不会不知道洞房该做什么吧?”

苏辞的脸瞬间就红了,她突然想起某人上次教她何为周公之礼的情景,结结巴巴地说出来话来。

谁知那狡猾的货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后,满意一笑,突然将话锋一转,“洞房之夜当然要喝交杯酒。”

“不行,你背上有伤,忌酒。”

“伤已经结疤了。”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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