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286)

作者:在下本无良

悔之呱呱落地的时候都没哭几声,这会儿竟一声不响地低头哭了,委屈道:“我想爹爹了。”

想了好多年。

妹妹尚且和娘亲长得像,可自己和扶苏爹爹没半分相似,甚至从模样到性情都天差地别。

他猜对了,一直都猜对了,可是他好讨厌爹爹啊!

小悔之豪气地用袖子抹掉眼泪,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道:“我以后会保护好娘亲。”

小恨离十分给面子地拍了拍哥哥的肩膀,装深沉道:“哥哥,以后别再哭了,真丑,一点都没有我可爱。”

悔之:“……”

这是亲妹妹没错。

……

寿宴上,千名长袖善舞的美人一同随晚风而动,美得如一副清丽的画卷,再配上百名顶尖乐师此起彼伏的和弦声,规模之大怕是不亚于帝王之宴。

虞老太君给身侧侍女递了个眼色,侍女立即为言简满上酒。

她笑如春风般端起酒杯,“简儿,祖母敬你一杯。”

言简瘫坐在椅子上,美人眸上挑,自带笑意地盯了虞老太君片刻,才慵懒地端起酒杯,声音含着微寒,“谢祖母。”

酒杯刚沾到他唇边,虞老太君眼中就迸发一抹欣喜的光。

当一个骨肉血亲和整个机关城的权柄放在同一杆秤上,那声“祖母”比不过唾手可得的利益,孙子会再有,可匹敌天下权力一生只能握一次。

不巧的是,首船中红衣乐师的琵琶弦竟在玉指间一夕崩断,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绕了整个寿宴的曲声。

紧接着,虞老太君便看见那到嘴边的酒杯被孙子移开了,一时脸色都有些狰狞抓狂。

言简饶有兴致地瞧着自家祖母滑稽的模样,突然摔了酒杯,朝阁前舞台望去,怒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扰了本城主的寿宴?不是说请的都是顶尖的乐师吗?”

整个寿宴的歌舞随着那摔杯声戛然而止,舞女和各船中的乐师悉数跪地,皆一脸惶恐。

言简能稳坐一城之主,除了智谋武功和百姓爱戴,缺不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伐手段。

宴会上一时安静得落叶可闻,唯独首船中的女子淡然地坐在原位。

辩机阁上的众宾客皆转目看去,船上挂着红纱,掩住了舱中乐师,依稀可见红衣倩影和一张鎏金面具,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美。

“是小女子计拙,饶了城主的兴致,能否请城主赏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那声音从船中飘出,如清风回荡在水面上,淡淡传入阁中,恍如隔世。

全程自顾自饮酒、连眸都没抬的南楚皇闻声,咣当一声酒杯脱手,佳酿洒了满桌,好似一盘洋洋洒洒的棋局一朝倾覆,仓皇了流年。

言简瞳孔一缩,实打实地愣在了座位上,北燕帝骤然回眸,惊讶之余,眉头深皱。

“城主若不说话,便是应允了,小女子在此多谢。”

说完,船中女子玉指扯住断弦,娴熟无比地续回了弦,动作干净利落,然后如葱纤指拨动在琵琶上,一曲将军辞悠扬辗转在夜色中,抑扬顿挫,清越中不乏刀剑交锋的紧迫感,让人声临其境。

管事的是个极有眼力见的,见城主那副震惊的样子,以为是曲子合心意,自作聪明地暗命所有船只中的乐师齐奏《将军辞》,想把这宴中插曲糊弄过去,毕竟真出了乱子,他们这群下人谁都不好过。

这首曲子在民间流传甚广,虽说有些难弹,但对这帮重金请来的乐师还是能应付的,舞女门也齐齐起身,踩着曲调起舞。

最后一曲收尾,众人似乎看到那红衣金甲的将军福泽天下后,葬于寒山,长眠世间。

然后,百船开始围着演舞玉台划动,宛如围着花蕊旋转的花瓣,领舞的女子身形轻盈,玉足一点越上船顶,竟在那摇晃的船上稳当起舞,朝阁上挥动衣袖。

言简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阁台边上,领舞女子的衣袖几次拂过他的鼻尖,暗香浮动却难以撼动男子的心神。

他死死盯着那艘越划越远的首船,“小阿辞。”

刚欲飞身离开阁台,却见舞女长袖中滑出一柄暗剑,直直刺来。

管事的大惊,匆忙喊道:“有刺客,保护城主。”

言简错过良机,一袭白衣的淳于初抢先一步飞身出了阁楼,足尖在水面上几次轻点,追着那艘船。

“阿辞。”

那人白衣翩翩闯入船舱,一把握住那放在琵琶上的手。

女子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脸上的鎏金面具也滑落,美眸尽是惊吓,却不是那张刻骨铭心的脸。

他一瞬慌了,千篇一律的船只,衣着同样的乐师,可过目不忘的淳于初绝不可能认错船只,难道那声音只是恰巧相似吗?

与此同时,一艘缓缓驶离夜宴的船上,苏辞摘下鎏金面具,夜风抚动红衣袖角,将军微微一笑,不得不说言律川这撤退计划十分周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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