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2)

作者:阮阮阮烟罗

皇帝笑,“这可不能怪朕,朕刚登基那会儿,就想从姑母所请,定下他和容华的婚事,可没多久你父亲武安侯病逝,他需得守孝,此事就耽搁下来,等他三年孝期已满,袭了武安侯,并考取了探花的功名,姑母再提此事,朕又想将容华嫁给他,亲上加亲,可他却说男儿尚未立业、何以成家,婉拒了这桩婚事,自请外放三年。算来三年将满,他也该回京了,这次回来,朕得紧着帮他把这婚事给办了,不然,容华都要给他拖成老姑娘了。”

沈皇后既欢喜皇帝将弟弟的婚事放在心上,又不由地面露忧色,“只怕此事又有变故……”

皇帝问:“怎么说?”

沈皇后轻轻叹息,“明郎不久前写了封信给母亲,说是在任青州刺史期间,结识了当地官员的女儿,此生非她不娶……”

皇帝讶然,“竟有此事?”

沈皇后叹道:“母亲回信狠狠斥责了他,可明郎回信语气更加坚决,道是如不能娶那女子为妻,宁愿剃度出家,终了红尘。”

皇帝嗤笑,“朕与他一同长大,倒是头次见他这样大气性。”

沈皇后亦是满面无奈之色,“母亲的意思是,想请陛下直接下旨赐婚,断了他的心思……”

她一语未竟,就见皇帝笑意微敛,“若是明郎在成亲当晚夜奔佛寺,容华岂不是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忙讷讷不言。

绮殿一时静如深海,御前总管赵东林趋近轻道:“长乐宫来人传话,说是贵妃娘娘在用晚膳时,忽然晕了过去……”

皇帝当即变色,急问:“可传太医看了?!”

“太医院顶好的几位太医,都已赶去看了”,赵东林悄瞥了眼皇后神色,垂首恭声道,“长乐宫回话说,像是喜脉。”

皇帝面上的忧惶之色一顿,随即漫成衷心的喜色,不断扩大,不待勉强微笑的沈皇后道出贺喜之辞,就已大步走出了长春宫,健步如飞的身影,宛如急着去见心上人的少年郎。

沈皇后目望着宫人提灯拥簇着御驾远去,长春宫前庭重又沦入黑暗,再三忍耐,亦忍不住语含凄声,“她冯氏入宫两年不到,就做了贵妃,本就圣眷优渥,后宫无人能匹,如今又怀有身孕……”

心腹姑姑素葭柔声劝慰:“娘娘与陛下青梅竹马,当年陛下能入主东宫,也有大长公主与老武安侯在后斡旋之功,娘娘与陛下的情分,是天底下谁也替不了的,陛下现下只是一时被那冯氏迷住了,等时日久了腻了,会回转过来,知道娘娘的好的,请娘娘宽心些……”

沈皇后半分宽不了心,依然忧心忡忡,“本宫只怕她生下个男孩儿,撺掇陛下立为太子,不仅把陛下的心全勾了去,还要觊觎本宫的后位……可恨本宫子嗣缘薄,陛下初登基那几年,后宫独本宫一人,竟也未能诞下一子半女……”

“有大长公主和沈家在,娘娘您的后位就是稳稳当当,固若金汤”,素葭宽慰道,“其实娘娘也不一定非要自己生,若是有依附于您、忠心可靠的低位妃嫔生下子嗣,和您生,是一样的”,她见皇后抬眼看来,压低声音,“这也是大长公主的意思。”

沈皇后沉思良久,此事犹豫不决,而记忆中跨乘白马、手捉双雁、笑着向她看来的少年郎,却越来越清晰,她望着膳桌上成双成对的龙凤杯箸,双睫一瞬,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深秋时节,红枫染红了京城,贵妃冯氏有孕的喜讯,也传遍了朝野,皇帝人逢喜事精神爽,再见到阔别三年的至交沈湛回京述职,更是春风满面,命人在兰台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沈湛乃华阳大长公主之子,皇后沈氏的双生弟弟,今上的表兄弟,与今上同龄,幼年即与今上熟识,在今上被封太子后,成为东宫侍读,与今上同习六艺,一同长大,两人之间情义甚笃。今上只一亲妹容华公主,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曾当着满朝文武笑说,沈明郎即朕手足,至亲兄弟。

酒过三巡,政事聊得详尽,叙旧也说了有八九分,皇帝笑看人赞“萧举清疏”的沈明郎,一副欲言又止的踟躇模样,朗声道:“有话你就直说,若你我兄弟之间,还不能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那朕这皇帝,也当得太过无趣了。”

沈湛闻言放下酒爵,整衣下拜,“微臣恳请陛下赐婚。”

皇帝明知故道:“你与容华的婚事,何必求请,说一句就是,朕立即命人操办,让容华风风光光地嫁到你武安侯府。”

沈湛苦笑,“陛下明知我将公主视作妹妹,从无男女之情,已经多次婉拒公主美意……”

“朕知道你对容华无意,朕也私下劝过容华几次”,皇帝深深叹息,“可容华她,就是对你痴心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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