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生(96)

作者:临光钓雪

云枢书看向沉睡中的向飞扬,心头滋味复杂。既然对方也提到九隅星图,说明为之聚集到山中的不仅仅是帝师的势力,还有虎视眈眈的北境。少女的话可以信,但不能全信,对他来说,眼前的少女和南流景分别不大,看似无害无辜但随时都可能反手捅你一刀,他无比纠结,既想就此退出星图争夺的漩涡中心,又舍不得仿佛近在咫尺的可以窥得一眼的星图。

毕竟,毕竟它记载了大荒的命运。

那样神圣的描绘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心潮澎湃。

“你是谁?”

少女转过身,她的视线从云枢书撑起的黑伞滑向一身黑衣的韩错,姿势端庄且郑重:“我听说过你的名字,韩错。与黑色大伞相伴,流浪于三界缝隙的司命,天生的异人。”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我有幸和你的好友诸葛先生相识,在北境承蒙诸多照拂与帮助。我姓北牧,名雪雅,是北境的家主,也是凛军如今的掌印者。”

韩错咬住了自己的呼吸。

他没有再去观察少女的神态,一股沉重的压迫感自远端不断靠近,带着苍凉和从古老陵墓中走出的悲怆气息,一步一步碾压而至。从知晓少女的名号开始,他们就要面临选择,不管是立场还是态度,还是于威胁的应对。

是那名所谓的执剑人。

他身躯高大,体格魁梧,几乎是成年男子的两倍,全身裹着黑色裘皮,裸露的肌肤漆黑虬结,宛如锈刻风蚀的坚铁。最引人注目的是覆盖包裹整颗头颅的巨大铁面,正面雕刻人面花纹,背面则为五爪游龙,奇诡可怖。

而他的手中,掐着南流景的纤细脖颈,一路拖至此处,身后尽是女子竭力挣扎痛苦不堪的痕迹,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是一名铁面卫,本该生生死死镇守皇陵的铁面卫。

顺昌逆亡

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利用吊绳缓慢绞杀半空的囚徒,也是像她这样痛苦不堪又徒劳无功的挣扎,狰狞扭曲,他们在帝师城墙上见过,对穷凶极恶的罪犯处以最严酷的极刑。

南流景目眦欲裂,她从不是轻易屈服之人。

“把她放下。”

执剑人听话的将少女扔向地面,南流景痛的蜷缩起来,忍不住咳嗽,而吞咽呼吸都在撕扯五脏六腑。

北牧雪雅耐心等待少女匍匐挣扎,她吐字清晰,不急不缓,笃定对方可以听清自己的陈述:“教坊司我也有所耳闻,那里是天下情报汇聚流通的地方,执掌权能的是七个美貌聪慧的少女,代代传承绘有古老图腾的名号。比如你,赤鸦姬,原本意指光耀大荒的烈阳,后来因顶端权利更迭,图腾的表意也随之不断深化,如今已经成为了亲手射落乌日的强弓射手,意为反叛和不屈。不知从何时起,每一代的赤鸦姬都是擅长弓箭的倔强少女,或许是教坊司那些退居幕后的长老们有意保留下来的传统,所幸直至今日你们的传统一如既往,也给我推测和寻找克制赤鸦的余地。”

她距离南流景大约两步,其他人则知趣的退到了北牧雪雅的身后,而云枢书为了避开身旁铁面卫的巨大威慑力,索性退至大树底下借茂盛冠叶乘凉。他此刻耳聪目明,反而将眼前景象尽收眼底。看明白了却又觉得有些好笑,他们一伙人站在狐裘女子的身后,像是为其壮势的护卫军,而惨在泥泞之间匍匐的南流景孤身一人,毫无对抗之力,是名副其实的阶下囚。只是她们的位置之间又掺了一个不省人事的向飞扬,无端在一幅骇人的画面中泼了一道意味不明的黑墨。

南流景喉间受伤,发声低哑难听,她愤恨至极,声音如同铁锈的割刀在生铜上摩擦,几乎让人忍不住跳起来。

“你想知道什么。”

“听说教坊司的交易很公平。”北牧雪雅顿了一会儿,她语气认真,并非嘲弄,“北陌之祸的始因是薄州水患。薄州向来为水利大兴之地,以往朝廷并不吝啬拨款筑仓,修筑堤坝,谴兵派使。帝师也并未真正出现过国库空虚的征兆,但今年却克扣粮饷,放任底层官员级级贪污腐败。表面上是因为百年难遇的大水以及雪山融水积聚,但实际上帝师并未追究水利失修的致命因素。这是其一。”

她叹了一口气,而在这声悠悠的长叹之中,云枢书等人几乎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其二,”她既是在说给南流景,似乎也是在说给身后的几人,“若说因南楚叛乱帝师□□无暇,顾及不到北方的灾祸,却依旧有余力将难民北引,故意聚集到水草丰茂的陌州。赈灾,救民均不及时,匪患猖獗,并放开权利让陌地官员清杀难民,此举必然会引起民怨沸腾,各地叛乱不止。没错,北境翻越天堑抢夺陌州的计划因此搁置,我们不得不被迫再次潜伏,此时出兵收获的只有一个疫病肆虐,暴民遍野的烂摊子,民心不得所向,还需要时时防备随地扯旗起义的流民强匪。只不过,我不认为常年被轻视的北境足以让帝师自断一臂,做两败俱伤之法只为牵制和延缓凛军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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