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少年(18)

作者:巫山有段云

于是阿曈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闷声喝了一嗓子,单脚踏地,一跃而起,要从这人头上翻过去,往树上跳。

若是进了树冠,任谁也抓不住他,连东山的猴王和自己比都差点意思!

宗朔被阿曈狠狠抠按着肩膀,这角度他本来可以抬起手刀直击阿曈喉管,一招致死,任他有巨力也必然瞬间泄了。但宗朔下意识一犹豫,就失了先机。

阿曈随后起跃的很迅猛,动作利落,抬腿勾住脚边的树干,吊在树上。

宗朔抬头,在无月之夜,两人一上一下,隔着几缕清风,面目相对。

阿曈一愣,按在宗朔衡阔肩膀上的手,都瞬间松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阿曈的瞳孔收缩到极致,眼前人的轮廓隐约可见。

他认出了这人。

沉郁的、炽烈的、坚硬的、冷峻的,如琼枝一树,面目分明。

他犹记得,那日飞溅在脸上的鲜血,是滚热的,烫的自己心里一突。

宗朔眯着眼睛,看不见人,只隐约能觉出阿曈动作间带起的劲风。他肩上一松,眼看这人挂在树上要逃,便霎时伸臂往上一捞,手间仿佛扯住了一条细绳。

一小股轻微且湿润的呼气,扑在手腕间,宗朔不自在的一躲,抿唇,但依旧用力往下一扯。

宗朔只听一声清亮的少年惊呼,分神的阿曈便“诶哟”一声,被拽的右脚滑脱了细树干,身形不稳的晃荡起来。

宗朔一听,即刻上前纠缠,这正是擒人的好时机!

只是没等宗朔抓住这滑不留手的“小贼”,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物件便从上至下,迎面而来!

以为是什么暗器,宗朔一躲,阿曈趁机腹间用力,翻身上树。两人方向相反的力道,使得阿曈颈间被人握住的细绳应声而断。

宗朔伸手接“暗器”的这功夫,再抬头树上那人就不见了,他跨步就追,只是刚落脚,就听“啪”一声,他仿佛踩碎了一只瓷碗,哪来的瓷碗?

再追,树丛茂密,他又看不太清,很快就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胡杨林中,树枝被劲风吹的簌簌而响,休憩的犬军也早就被两人的打斗声扰醒,见是宗朔独自立在林中,便也不叫,只眨着莹莹的眼睛围在他身边。

犬王黑风这才款款的走上前来,身体贴着主人的腿,抬头耸着湿润的黑鼻子,去闻嗅他的右手。

宗朔张开手掌,一颗仿佛齿类的东西,根部镂空镶嵌着不知什么材质的装饰,竟在暗夜中,依旧能莹莹的泛着微光。

它串着红绳,像一颗小宝贝般,静静的躺在宗朔尽是枪茧的手心里……

清早,书生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睁开差点被眼屎糊上的眼睛,暗叹自己最近仿佛有些火大。正起身,却又被吓了一跳。

他那小恩公,正裹着小被子,垂头丧气的蹲在他床头,歪身倚着军帐。

书生细细一看,阿曈清嫩的小脸上,竟还挂着两个不明晰的黑眼圈,头发也毛毛躁躁的。

“诶呦,这是怎么了。”书生又瞧了一眼军帐里头,看着卒长不在,才小声接了一句,“又被臭醒啦?”

阿曈摇摇头,只叹了口气,“唉,我的吊坠丢了。”

“什么吊坠,哦哦,想起来的,那颗穿红绳的尖牙哇。”

柳鸿飞每天都经管阿曈的军牌,总给他往衣服里塞,于是就知道阿曈有一颗极好看的小坠子,日日贴身带着。

阿曈点头,很舍不得的样子,“那是我最后一颗乳牙,阿纳和阿塔一起,给牙镶了一圈老祖宗身上的晶母。”

“老祖宗?”书生疑惑,乳牙也就罢了,怎么“先人”身上的东西也要带着的?

阿曈见书生疑问,也没说话,只是又叹了一口气。平日看起来万事不愁的俊俏少年,眼下撅着嘴哀哀怨怨的,也怪有趣。

这时候阿云正从帐外打了一盆水回来擦洗,听阿曈丢了坠子,就细细安慰,“别急,我们帮你去找。”

阿曈一听“找”字,叹气声更大了,苦着一张脸,“找不回来啦!”

说罢揉了揉鼻子,决定不能再继续萎靡,于是掀开小被子,下地与阿云一同洗脸去了。书生见状直摇头,心道也罢,他小恩公心思来得快,去的也快。

几人还没等收拾停当,卒长就掀开军帐门帘,喊了一嗓子,紧急将一卒的人都聚集起来,极其郑重的吩咐事情。

“大伙可听好了,今天是各位营官副将们,查验咱演武成效的日子,一个个的,都不许给我丢人,上了演习场,好好给我弄着!”

废话不多说,卒长直接叫众人赶紧去吃早饭,一会儿马上开始演武。

书生有些犯愁,他那两下子着实不怎么样,就匕首练的好,可人家别人都是刀枪剑戟的,自己拿着个小破刀,也不知道营官们笑不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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