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困渡(176)

作者:晏执

苏晚青微怔几秒,站起身回房了。

闻宴祁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听见面前的表叔说起明天打算安葬老太太的那块墓地,也就是二三十年前老爷子安葬的地方。

环境好是好,但就是太偏了,旁边都是菜地,过了省道还要开一段乡路,甘山那边开发了一块新墓园,要不把老爷子一起迁过去,明天就把老太太安葬在新墓园。

翟绪还在问着新墓园的情况,闻宴祁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掏出来看——

苏晚青:【让他们往旁边站站吧,别把烟灰掸到白菜上面了。】

翟绪注意到他好久没说话,推了推他的胳膊,“你怎么想?”

闻宴祁收起手机,嗓音惫懒,“不用换,就原来那块墓地。”

-

第二天清晨,天刚浮现濛濛亮光,苏晚青就被楼下的声音吵醒,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她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大衣。

走到门口,刚要扶上门把手,门就从外面朝里打开了。

闻宴祁站在门框下,不似昨天的沧桑,他剪了头发,胡须也清理干净,身上穿着昨夜的黑色冲锋衣,乍看还是原先的光风霁月,可到底是瘦了许多,身上的气质越发锋利了。

“醒了?”他过来牵她的手,在掌心里搓了搓,“山上冷,你穿太少了。”

苏晚青反握上他的手,“没关系,我不冷。”

“下楼吃饭。”闻宴祁牵着她往楼梯走,“待会儿给你重新找一件外套。”

两人走到餐厅,闻道升和梅清已经在座位上坐着了,周围的亲戚住得都不远,有人早早地就过来了,坐在沙发上抽烟谈事,一楼唯独这间小小的餐厅,平和安静。

闻宴祁拉着她坐在了长长餐桌的桌尾,和闻道升和梅清隔了三四把椅子的距离,将餐桌上的蛋饼和豆浆端到苏晚青面前,又抽出一张纸巾塞在她手里,他寡声开口,“你先吃,我上楼给你找衣服。”

苏晚青还未来及出声阻拦,他就转身走了。

苏晚青默默地吃东西,桌上就他们三个人,她没有抬头,不时看见梅清递了一碟茶叶蛋过来,才开口道了声谢。

梅清问:“你们明天走?”

“不知道。”苏晚青抬眼看她,“我跟他一起。”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不必多说。

梅清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苏晚青收回视线,余光注意到闻道升在打量她,眼睫颤了几分,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最后,闻宴祁不知从哪儿给她找了件黑色的羽绒服过来,出发前,就在客厅换的。

苏晚青脱下那件黑色的呢绒大衣,闻宴祁就把羽绒服披到了她肩上,生怕她冻着似的,旁边有奶奶那边的亲戚路过,应该是平辈,比闻宴祁小一些,出声问,“哥,这是嫂子?”

闻宴祁帮她把拉链拉上,漆黑的眼睫垂下来,轻声应了个“嗯。”

出了门,一排黑色车子朝省道上开,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又转到一条乡路,临近中午,才到达那片墓地。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苏晚青被闻宴祁牵着站在第一排,看着碑立起来,朱红色的刻字,立碑人下面那一行,孙媳后面跟着她的名字。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奶奶最后跟她说得那段话,无声无息地将闻宴祁的手握紧了几分。

从墓地回来,一群人去附近的酒楼吃了饭,闻家没有大操大办,是闻道升的意思,说起来,也是奶奶叮嘱的,她说自己年纪大了,就算走了也是喜丧。

回了别墅,闻宴祁安顿了娟姨,就打算走了。

苏晚青在房间收拾行李,小心翼翼地问,“不再住两天了吗?我请了一周的假。”

闻宴祁和翟绪站在露台上,往下看,闻道升和梅清正站在院门口迎来送往,手臂上带着孝徽,神情凝重,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人都走了。”翟绪淡声开口,“孝顺是给活人看的。”

闻宴祁双手交叠,虚虚搭在栏杆上,黑色外套被抻直,脊背线条劲落,整个人透着些说不上来的倦怠和萧索,“走吧。”

-

傍晚,几人踏上了回滨城的旅程。

李泉开车,翟绪坐在副驾上,闻宴祁和苏晚青坐在后排,将近两个月没见,俩人似乎也没有太多的话,苏晚青静静地靠在他肩上,闻宴祁单手搂着她,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风景。

在车子开上高速之前,翟绪降下车窗,点了根烟,想起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

信封是他后面装裱的,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还是他从空白的病历本上撕下来的。

敲了敲中控台,在苏晚青看过来的时候,他把信递了过去,“喏,老太太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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