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书[刑侦](224)

作者:野次鬼

刘秉如喝了一大口柿柿如意。

痛快地“咔呲咔呲”嚼着柿肉, “您听好了, 1999年的11月2号晚上8点, 我接到了甄寿仙的电话……”

这话像是个魔咒。

让殷天透过她哀憷的脸, 看到那个雪雨交加, 霓虹璀璨的大发国际中心。

那时刘秉如年轻干练, 像一株高洁的马蹄莲。

为了协助投标团队运作,她这个人事部副主任已然熬了两宿。

阔腿裤走得虎虎生风。

刘秉如举着小灵通冲进楼梯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朔朔不见了!你现在在哪儿!”

甄寿仙在东茂市场的一僻静地方。

她掐着大腿根,逼迫着自己嚎啕大哭,“我……我就是带他吃饭,在东茂市场,一转眼人就没了!”

刘秉如的脑子“嗡”声崩断。

两耳“呲呲”听不见,却又隆隆大响,震得她整个心室都在碎烂。

她眼前发黑,一把攥住扶手声嘶力竭,“联系啊!报警啊!跟市场的人反映啊!”

顾不得会议了,她踩着高跟鞋往下跑。

到了1层半,刘秉如奔得太急促。

脚踝一歪斜,身子一倾倒,膝盖磕在下层台阶,直接骨碌碌往下翻滚。

地是天,天是地,风车一样“呼呼”转悠,原来这就叫天旋地转。

刘秉如张着嘴哼唧,一时间不知自己在哪儿,全身像是被重锤碾成了肉酱,紧紧黏在砧板上,疼得她泪珠串串。

“朔朔……我的朔朔!”

她终于抓取了一丝清明,手舞足蹈地挣扎起来。

平日上下班开车她都穿平底鞋,到了公司才换高跟,刘秉如三下五除二扒了鞋子。

疯婆一样,晃晃悠悠窜到地下2层,冲着自己扇脸,可算是镇静了,她一脚油门驶离了停车场。

狂风呼啸。

小车似舟。

刘秉如觉得自己在坐轮渡。

飘在浊浪滔天的黑海中,被推上去,被笼下来,孤伶伶沉浮,她咬牙切齿地向东茂市场冲刺。

“你在哪儿!甄寿仙你在哪儿!

“我在3层,3层滚梯旁边,我已经联系了市场人员,他们都在找。”

刘秉如全身波光粼粼,赤脚跑上3层,呼哧带喘,一身水雾地攥住甄寿仙。

她跑得急,丝袜踩着滑溜,一个踉跄,几乎是跪在甄寿仙面前。

甄寿仙哇哇大哭,全然没了以往的孤高模样,“对不起,对不起秉如,我带着他吃饭,吃完了就想着下来逛逛,就是试衣服的空档,我让他在那里坐着,一出来人就不见了,对不起,对不起!”

工作人员忙来安抚,“刘女士您别急,我们看了监控的,没有人带孩子出去,他还在市场里。”

刘秉如知道东茂市场,人流量不小。

她脑子在极端境遇里转得异常高效,“你们市场几个出口?”

“八个。”

“八个都有监控吗?!”

工作人兀的闭嘴了,眼神躲躲闪闪。

刘秉如气极反笑,“你糊弄谁呢!”

那一夜。

她从B1到1层,1层到2层,2层到3层,3层到4层,4层到5层。

来来回回走了42趟。

嗓子喊到最后不出声。

吐口痰,里面混着丝丝缕缕的血红。

21点30分,顾客离开。

22点30分,一家家品牌店铺的营业员离开。

硕大的市场通亮,那种白炽的明朗下,刘秉如立在5层的滚梯旁俯视着整个无人的市场。

她突然绝烈地一声高嗥,“闫朔啊——!回家啦——!”

5个工作人员和两名派出所民察。

被这凄厉的叫嚷激得觳觫不止。

回音碰撞反射,一生二,二生三……

成了无数碎片,刀子一样下了场万念俱灰的飘风急雨。

审讯室里。

刘秉如泪流满面。

“殷警官,她说她要挑衣服见男朋友,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你信吗?”

殷天目色哀痛,直楞楞地看着她。

刘秉如攥紧杯子,里面还有柿子和拿铁,她不管不顾,豁力捏着。

咖啡溢得满手湿淋淋,刘秉如笑起来,“我信了,我真的信了,我没有责怪她。我不是一个随意丧失理智的人,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责怪她不如责怪我自己,所有这一切的发生是因为我没有去接他!是我!最错的那个人是我!”

苦泪奔涌。

刘秉如缓缓闭目。

一睁眼竟出现在了东茂广场。

她惊呆了,霍地看向自己的手掌,褶皱和脓疮没有了,是如此的洁白光滑,细腻而纤柔。

“您好,您有看见这孩子吗?”她的身体支配着她开口,她举着打印出来的照片,泪眼婆娑。

照片上,闫朔坐在旋转木马上,举着飞机模型,嘻嘻笑。

“您再看看,他长得很好看,很秀气,特别打眼,很好记住的。”她张皇失措地拦住每一个过往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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