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不入爱河(88)

作者:陈之遥

赵蕊说:“当然想要啊,我现在就喜欢在小红书上刷小婴儿,主页推给我都是这些,还总是想起尔雅小时候,你用背带背着她,那么小的一个,亲起来好香好软。”

关澜忽地被戳到痛处,却还是笑着,摆出过来人的姿态对她说:“你别光看见贼吃,不看见贼挨打。一个月黄疸,两个月胀气,吐奶,出牙,或者根本没啥事,就半夜不想睡了,起来玩会儿。洗澡在浴室疯,摔倒头上撞个大包。肠胃炎带她看病,我爸在外面找不到车位,我一个人抱着她在医院里上上下下地跑。再到后来上了学,手抄了多少本错题集……”

她说着,忽然落泪,自己其实也觉得不应该,算账似的。

赵蕊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问:“怎么了?”

关澜深呼吸一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回答:“尔雅上周末跟我说了,她以后想跟黎晖住在一起。”

“不可能。”赵蕊脱口而出。

关澜没答,她曾经也觉得不可能,但得到的回答就是这样。

“不可能,”赵蕊重复一遍,又问,“齐宋什么态度?”

“没态度,”关澜如实回答,“我告诉了他,然后他好几天没跟我联系了。”

这话说出去,她觉得赵蕊心里一定冒出“果然”两字,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他就是这种人。

但赵蕊没这么说,反倒是岔开了话题,聊起育儿观念,说:“现在的母亲总是喜欢在自己身上找理由,稍微说错一句话,就觉得是不是会留下童年创伤,原生家庭的痛,以至于很多孩子也理直气壮地认为母亲就是为了他而存在,什么父母皆祸害小组,什么生第二个孩子,就不可能给出百分之百的爱了。不像从前,当妈多容易啊,没钱的给口饭就行,有钱的每天叫保姆抱过来看一眼。”

关澜听着,勉强整理心情,笑问:“那你准备学哪一种?”

“两种都不学,”赵蕊回答,“我就把自己拉低到跟孩子一样的高度上,我对 TA 好,TA 也得对我好。”

“太理想化了。”关澜又以过来人的姿态品评。

赵蕊却答:“也许是吧,但我也没想过一定要怎么样,什么母慈子孝,永不分离。就像纪伯伦那首诗里说的,你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孩子,我只希望我跟 TA 都会是一个完整的人。”

好像还是在说自己生孩子的事情,其实却还是在安慰她。关澜忽然有些感激,老伴儿总归还是老伴儿,哪怕贼不走空,却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次日就是周五,原本和齐宋周末约会的开始,但现在大概也不做数了, 关澜不去多想,一个人或许更轻松,而且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她只是一早问尔雅:“这个周末你还是去爸爸那里?”

“嗯。”尔雅点头确认。

关澜于是送她去学校,又给黎晖发了条消息,约他周六尔雅补课的时候见面谈一谈。

这是她作为家事律师能够想到的最合适的时间与地点,就两个人,找个公共场合,不受其他家庭成员的影响,也不会有太过情绪化的表现。

只可惜事与愿违,当天上课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有些不对,疲劳,肌肉酸痛,傍晚回到家,开始低热。想到这一阵外面的情况,自己总是又跑东跑西的,也没觉得太意外,赶紧把该请假的地方请了假,又随便吃了点东西,早早睡下了。

直到睡得稀里糊涂,浑身都在疼,她被手机的震动惊醒,黑暗中眯着眼睛摸过来,接起,是赵蕊。

大概因为知道她这几天心情不好,赵蕊每天都打电话过来,一听她声音就说:“哈哈,你也?我也是,难道电话也能传播啊?”

关澜头痛欲裂,迷迷糊糊,听着她在那边说了半天,什么 Q 中心一栋楼一万多个人起码倒了一半,然后又安慰她说本地的毒株不严重,也就发两天烧,差不多 38 度多,过后没有喉咙痛什么的,她自己连药都没吃。

关澜跟她道谢,说:“谢谢你告诉我,那我周一还能在家上网课,什么都不耽误。”

赵蕊明夸暗损,说:“关澜你至于吗,你们学校也不评劳动模范吧。”

她还是稀里糊涂,说:“嗯,好的,再见……”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埋头继续睡。

那一夜睡得断断续续,并不安稳,一时好像很冷,一时又火热火热。她把电热毯和空调开了关,关了又开,先正着睡,然后又反着睡,但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总是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直到早晨,窗帘拉着,房间还是很暗,只有接缝处勾出一线光亮的轮廓,让她知道天已经亮了。她躺着不起来,哪怕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以为是快递什么的,不去开门人家就会放在门口离开。果然,外面敲了会儿,不敲了。

手机却震动起来,她又摸过来看,这一次却是齐宋发来的信息。消失好几天之后的第一条,就两个字:开门。

她有些意外,却偏不回,把手机扔到一边,任性似的。又在床上躺了会儿,外面再次传来敲门声,手机再次震动,她是那种受不了让别人担心的人,这时候却又有点受不了自己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否则好歹也得装几天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最后还是慢慢把手机摸回来,打字发过去:我估计是羊了,你回去吧,免得传染。

却不料那边直接给她发来一张抗原的照片,两条杠。

紧跟着一句:已经中了,开门,让我进去。

第75章 同类

吃过早饭吗?门外人接着问。房里的人答:不想吃。门外人又道:还有药,我带了点过来,布洛芬。关澜回:我这里都有。齐宋不说话了。

吃过早饭吗?门外人接着问。

房里的人答:不想吃。

门外人又道:还有药,我带了点过来,布洛芬。

关澜回:我这里都有。

齐宋不说话了。

她好像真的不需要另一个人,他这么想,她也这样觉得。

但一段停顿之后,她还是发了个一次性的密码过去,心里却又在想,他可能已经走了。

或许因为生病了脑子转得慢,那段停顿,其实根本算不上是犹豫,只能算发呆。

直到听见外面开门进门的声音,她才觉得不对,又在微信上问:你这真的假的呀?

她隐约记得赵蕊对她说过,这一阵在 Q 中心上班的人差不多阳了一半,那至呈所里肯定也不会少。齐宋一个合伙人,势必会有手下的律师、律助跟他请假,他要在手机上找张抗原阳性的照片也是太容易了。

但那边没回,只听见脚步声朝她的卧室这里过来,然后门被推开,明亮的背景勾勒出身型的剪影,他穿一身黑色。她怕光,蒙头躲起来,却已经看见他手里的猫包。

“怎么把马扎也带来了?”她在被子里问,声音哑得像狼外婆,还瓮声瓮气的。

齐宋不语,只是放下猫包,又脱了外套搁沙发上,然后走进来,在她床沿坐下,这才开口道:“它这几天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我房子关着还没让阿姨进,也不好送它去宠物旅馆祸害别的猫,所以就一起带来了。”

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哑,是同类了,没错。

“你真阳了?”关澜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缘分。

“这还有假的呀?你别把自己闷死了……”齐宋笑了笑,手掌隔着被子摸索,摸到她的脑袋,掀开一点,说,“前几天去了趟 H 市开庭,回来第二天就倒下了,一直在家躺着。”

关澜听他说,便想起当时,自己觉得他就跟死了一样,原来是真死了。

“怎么知道我也阳了?”她问。

“昨天感觉好了,就在犹豫这周要不要去法援中心,可是打电话过去一问,白老师说你不来。”他答,“后来又是赵蕊,加了我微信,告诉我你病了。”

“所以你昨天就知道了。”关澜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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