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纸鸢(133)

作者:星河蜉蝣

许鸢开车还不熟练,她转头时,连手中的方向盘也一起转了,车子差点冲下公路开进沙漠里。

“抱歉。”她连忙转过头,认真地扶好方向。

“N国的公路帮一向暴虐,沙漠沿途许多旅馆都在他们的控制下,黑店很难分辨,与其一路提心吊胆彻夜不眠,不如想办法得到一个黑名单。”

他递给许鸢几张沾血的纸条,上面用不同字迹的斯瓦希里语写着十几个相同的旅店名。

“有了这个,之后就可以放心住店了。”

原来不久前谢斯止在门外和那几个人说话,是为了让他们写下一路上危险的旅馆。

四个人,四张纸条,有人撒谎就能一眼看穿。

最开始,那些人没有老实交代,所以谢斯止第一枪是对着那个叫吉姆的前台开的。

他求饶了很久,子弹依然穿透了他的头颅。

死了一个人之后,剩下四个人就不再耍花样了,尽管如此,最后还是没有逃脱死亡的下场。

对于手上沾了五个人鲜血这件事,谢斯止显得很淡然。

不知是因为困顿还是因为失血,他眼皮微微垂着,有些没精神。

开出几十公里,许鸢缓缓在路边停车。

谢斯止眉眼不抬,淡淡地问了句:“又在怪我残忍了?”

“没有。”她问,“刚才你说,害怕就看看月亮,这也是你在N国学到的东西吗?”

谢斯止嗯了一声。

那年他从N国回来,一身狰狞的伤疤。

无论她怎么问,谢斯止都对伤痕的来历绝口不提。

但任谁都能看出,他一定经历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你从前,在N国看过月亮?”

他静了静:“是。”

许鸢垂下眼:“原来你也会害怕。”

“只要是人,就会恐惧。”谢斯止不以为意,“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怕?”

人有敬畏心才会有恐惧,像他这样漠视一切的人,会产生类似恐惧的情绪,确实让人无法想象。

只是许鸢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在恐惧时,望向月亮。

“因为像你。”察觉到她的心思,他轻声说道,“你很像一盏月亮,我说过的。”

许鸢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手臂伸过来。”

她解开安全带,从后座拿了一个药箱。

临下飞机前,谢铎告诉她,车上备了很多日常应急的东西,药箱就是其中之一。

谢斯止怔了怔。

许鸢看他:“怕疼?”

他笑了,拿开毛巾。

血已经把毛巾浸湿了,应该是很疼的,可他一路上一声没吭。

许鸢取出缝合用的针线,跪坐在驾驶座的软垫上,拿过他的手。

“你会缝合?”谢斯止凝视着许鸢。

她看着伤口,不知是被血淋淋翻卷的皮肉吓到了,还是忧虑自己不熟练,神情凝重:“之前参与弗拉克斯曼小姐评选,读过医药类的书籍,上面有讲缝合的知识。”

“所以,我是你练手的工具?”

许鸢没有回答。

她纯粹、干净,没有半分杂质,这种血污的东西本不该和她有什么联系。

但太过干净,就会让人产生一种恶劣的欲望。

想把她拥在怀里,破坏掉她的美好,再用滚烫的血把她弄脏,这样她就会沾染上自己的味道,或许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也说不定。

许鸢用双氧水和生理盐水将伤口清创之后,手中的针尖抵住他皮肤。

她第一次做这种事,下手的轻重掌握不好,扎进去的一瞬间,谢斯止嘶了一声。

她手下一顿,连忙放轻了力度,抬头看他。

谢斯止正闭眼靠着椅背,唇角微弯。

许鸢意识到他是在装疼。

明明被砍刀砍出这样长的伤痕都没有喊疼,怎么会因为一点针尖就发出这样脆弱的声音?

像在对她撒娇一样。

许鸢顿时有些说不出的气恼。

就好像,眼前这个人已经把她从里到外看透了、拿捏了,还会把她当成小猫,偶尔逗弄一下。

“我担心你会失血死在路上,留我一个开车不熟练的人很难走出沙漠,不是因为别的。”她带着报复的心思,重重把针扎进他的皮肤,“念高中的时候,我周末会去动物保护之家做义工,见过很多次医生给狗缝合伤口。”

她手很稳,拉紧手中的缝合线:“在我看来,你和它没什么区别,你尽管把自己想象成一只……”

“好。”

她未说完,谢斯止睁开了眼。

他漂亮的脸颊因失血和忍痛而略显苍白。

“我愿意——”

他侧过脸凝视她,瞳仁漆黑,如不见底的深潭,“做你的狗。”

第83章

许鸢手里的针尖一歪,直挺挺扎进他皮肉。

谢斯止眉梢一蹙。

察觉到许鸢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解释:“这次是真疼。”

半截针都扎了进去,疼痛不可能作假。

许鸢拔.出针:“别说奇怪的话。”

谢斯止问:“哪句奇怪?”

以许鸢的脸皮厚薄,断然不可能重复他刚才的话,只能低下头,沉默地帮他缝合伤口。

谢斯止:“疯话不能说,奇怪的话也不能说,你干脆让我不要长嘴巴。”

“能这样最好。”

她脸颊泛起的薄粉色如烟霞般迷人,卷翘的睫毛掩住眼里细碎的光亮,像被雾气遮起的影影绰绰的月亮,有种朦胧内敛的柔美。

谢斯止要用上所有的自制力,才能不对她做出逾越的举动。

尽管很想,但他清楚,那样做了,会打碎他与许鸢之间难得的和谐。

他后脑枕着靠椅,眼眸轻抬,落在遥远的沙丘上。

寂静的车厢内,只有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钝钝的,每摩擦一寸,都会给他带来一阵痛楚。

“不能说话,还可以靠动作表达爱意。”

“但如果真的那样做,你又会说,谢斯止,不要做奇怪的事。”

他淡淡地道:“不被允许说话,也不被允许动,归根到底,你其实希望我变成一个死人吧?”

许鸢被他绕得头晕。

只是让他别说奇怪的话,顺便扎了他一下。

在他脑海里,已经脑补出许鸢要他死的画面了。

“我是那样说,可你的嘴巴并没有闭上。”她冷淡地说,“不要装可怜。”

谢斯止微笑,他从两人斗嘴间尝到了一点甜头,乖乖地闭上嘴了。

许鸢缝合好伤口,剪掉多余的线头。

他看了眼,没忍住又说了句:“弗拉克斯曼小姐的选拔,是教你缝蜈蚣的?”

许鸢瞥向伤口。

缝合线歪七扭八,落在白净的皮肤上,确实和蜈蚣也差不多了。

不知道伤口愈合后,会留下怎样丑陋的疤痕。

她想了想:“要我重新缝吗?”

谢斯止眉梢一挑。

虽然她用的是询问的语气。

但他分明觉得,许鸢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一点邪恶的小心思。

如果有机会,她大概率会毫不留情地,再狠狠扎他几针。

他收回手臂,淡淡地说道:“好意我心领,重新缝就算了。”

……

拿到汽车旅馆的黑名单之后,一路顺利。

中途某晚,两人找了家旅店,条件比集装箱干净。

夜里,谢斯止上了床。

他很规矩,一整晚下来,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举动。

倒是许鸢失眠了半宿。

现在的谢斯止令她陌生。

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这五年里改变了,还是一时的假象。

她翻来覆去了半晚,终于把谢斯止吵醒了,他倦意的声音响起:“要我去椅子上睡吗?”

许鸢仰躺着,原本在凝视着天花板发呆,听到这话,她回头看他。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问:“你以为装出现在的样子,我就会忘记从前那个恶劣的你吗?”

谢斯止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过去的事,我从没要你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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