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野(12)
岑司思从小和爸爸的关系不远不近,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有段时间没有呆在父母身边的缘故,她不怎么会撒娇。
陈顾景教她很多正确的价值观,她最喜欢和爸爸一起看知识类节目,然后就一些学术话题展开讨论,两个人甚至会一直聊到深夜。
但平常两人又会回到传统家庭的父女关系,偶尔的亲昵来自生病的时候,她趴在父亲背上。
只要生病了,赵顾景都会背她,一家三口一起走在路上,格外幸福。
至于父母的关系,岑司思感觉他们是相爱的,母亲生病的时候,父亲会主动承担所有家务,一点冷水不让她碰。
曾经岑司思说,她要找一个像爸爸一样的会做家务的男人,把家务都给他做。
陈顾景纠正她,男女应该一起承担家务,让任何一个人全做都不对。
所以,陈顾景三观真的很正,还无欲无求似的。
前途、功成名就,这些东西陈顾景并不在乎,他在意的是伴侣会怎么看自己,所以那场由岑玉兰阴阳怪气引起的火,最后还是平息了下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岑司思总觉得,父母之前还深藏着矛盾,而且似乎故意对她隐藏,就比如她为什么姓“岑”,而不是“陈”。
岑玉兰的解释是小时候在外婆家登记的户口,就跟着妈妈姓了,岑司思却觉得其中还有渊源。
两人吃完饭,岑司思洗了个澡,刚出来就接到了岑玉兰的视频电话。
“怎么了妈?”
岑司思穿着蓝色的γιんυā史迪仔睡衣裙,帽子是史迪仔粉色的长耳朵。
“司思啊?”
屏幕里传来的声音,明显不是岑玉兰的。
紧接着镜头里就出现了秦涟漪的脸,她身穿月牙色旗袍,头发盘在脑后,看起来温润典雅。
“姨,姨妈,”岑司思结巴起来,急忙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捋,突然被长辈cue,真的是十分紧张。
秦涟漪的旁边冒出了岑玉兰的脸,“你秦姨想看看你,你洗澡呢?”
“嗯,”岑司思急忙问好,“姨妈晚上好。”
“诶哟,我家司思越来越好看了,小时候就洋娃娃似的,现在更好看的,”秦涟漪笑眯了眼。
岑司思也笑,“姨妈也好好看,你的裙子好好看。”
秦涟漪脸上堆笑,问她,
“司思,阿辞和你一个班,你们还认得出对方吗?有没有打招呼啊,你北辞哥哥可想你了,天天问我要你照片看呢,他小时候经常把你弄哭,每次手忙脚乱的哄你,笑死人了。”
视频里的秦涟漪和岑玉兰笑作一团。
秦涟漪从小对岑司思特别好,岑司思也特别喜欢秦涟漪。
两家分开这几年,秦涟漪每年都会给她准备新年礼物,新衣服,耳机、包包,神奇的是每年都洗衣服岑司思穿着都正正好。
要她照片?不可能吧。
岑司思眼下有点尴尬,脑袋不知道怎么想的,点头道:“我们认出对方了,也打招呼了。”
她想的是,说过话就算是打招呼了,于是补充道:“北辞哥哥和小时候没什么变化。”
说完话,岑司思心下一跳。
江北辞比她大一岁,她从小喊北辞哥哥没错,但是好多年不喊,现在这声"北辞哥哥”听着特别陌生,异常炸耳朵,心里甚至心慌意乱了一下。
不过还好,只有秦姨和自己母亲在,当事人没听见就好。
就在这时,秦涟漪身后一个黑影一晃而过。
岑司思仔细看去,视频的背景是一面红酒柜,红酒柜旁边的墙壁上有一副油画,油画边缘是长长的过道。
那个黑影就是从过道里闪过去的。
她试探性的问:“你们是在厨房吗?”
“对啊?怎么了,姨妈带你看看家里面,下次你自己过来玩哈。”秦涟漪起身,将镜头环视一圈。
岑司思看见不远处的沙发上,有一件灰色卫衣。
秦涟漪将衣服拿起来,“啊,阿辞的,他刚才坐这儿。”
岑司思:“……”
所以,刚才那个人影是江北辞。
那声“北辞哥哥”被当事人听见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立马就像是火烧云,红得一塌糊涂,以至于后面和秦涟漪的对话都晕晕乎乎的。
晚上,岑司思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她在心里祈祷:江北辞当时突发失聪,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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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岑司思特意早去了一会儿背单词,今天早上两节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是个年轻时髦的女老师,一头长卷发,挑染了低调的栗色,短短一个月,她的美甲颜色就换了几次,虽然英语老师有颗叛逆的心,对学生却及其温柔耐心。
岑司思啃着面包,默默记单词。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响,耳边多了一人。
她扭头一看,差点儿噎着。
江北辞怎么坐她旁边来了?
“怎么了?”
江北辞姿态松弛,伸手将岑司思的面包拉到嘴巴,咬了一口。
“看见我有这么惊讶?”
岑司思低头看着面包上整齐的牙印,再看江北辞戏谑的表情。
小脸瞬间就涨红了,“你,你为什么坐这儿?”
为什么咬她的面包?而且突然这样性情大变,之前看她还一脸冷淡来着,两人装作互不认识不是挺好的吗?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是因为那句“北辞哥哥”?
岑司思咬唇,低头,想找地洞。
“为什么?”江北辞故意露出不解的表情,“老魏上周五安排了啊,让我坐老师眼皮子底下,好看着我不要睡觉,不要违反课堂纪律。”
他今天穿了件不对称oversize黑色衬衣,外搭拉链装饰马甲,裤子是简单的黑色牛仔裤,全身上下一身黑,透着一股酷拽劲儿。
岑司思注意到他后脖子上的黑色纹身,是一堆复杂的代码,看不清全貌,冷白皮上的刺青,显得有些蛊惑。
岑司思冷静了些,回,“老师并没有说让你固定在第一排。”
并且强调,“而且你的东西都没有搬上来。”
“谢谢提醒。”
于是很快,江北辞抱着一大摞书上来了。
岑司思:“……”我不是这意思。
“啪!”
一大摞书往桌子上一放,扬起一层薄尘。
江北辞顺势就坐到了她旁边。
岑司思伸手去翻最上面的英语书,书干干净净,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写。
江北辞毫不在意,他弯腰将书往桌箱里塞,随即从里面拿出一个玩偶,“这个是什么?”
玩偶是只史迪仔,身上的布料有些褪色,可以看出它年纪不小了。
岑司思有轻微的恋物癖,这种史迪仔跟了她很多,还取了个名字,叫布布。
之前旁边没有同桌,她就偷偷往桌箱里塞了布布,有布布陪伴就不会觉得孤单。
江北辞将玩偶捏在手里,大手用力一捏,玩偶脑袋皱在一起,又回弹。
岑司思伸手去抢玩偶,江北辞躲开她的手,不给她,随后将玩偶的脸翻过来,仔细看了会儿,道:“这玩偶有点儿面熟。”
岑司思气急,抢回玩偶,塞进自己桌箱。
“好像是……”
江北辞漫不经心的说话,仿佛在回忆过去,岑司思坐正身体,急忙摇头否认,“不是。”
“小骗子。”
江北辞低声骂她。
岑司思低头,心虚。
这玩偶是他送的,至于缘由,还得回到那个冬天。
那年她十岁,读三年级。
岑玉兰那时候还在化肥厂工作,不仅当会计,还管催账,她经常一个人坐上绿皮火车,去到很远的城市,单枪匹马的催欠款。
而年幼的岑玉兰就被托付给秦涟漪照看,秦涟漪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常年在家,并不外出工作。
她小时候很乖,基本上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秦涟漪在做饭,她就一个人躲在卧室玩布娃娃,这个布娃娃是她的生日礼物,是亲戚送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