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橘子(42)
谭落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 事已至此,她只能和王翠星说实话。
她说,池问海是自己的房东,她跟池倾阳现在是邻居。
小星星若有所思:“怪不得,经常看到你们一起上下学。”
谭落被她弄得都没脾气了:“这下你的好奇心应该满足了吧?我可求求你,关掉你的喇叭,千万别到处乱讲……”
她的手在唇前一滑,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保证不说。我们是朋友,你信我啦!”王翠星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发了个毒誓,“我要是骗你,我下辈子就去不了二次元!”
谭落低头看地,用鞋尖蹭着地面。
朋友。
突然听到这个词,她还挺高兴的。
过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再次交到朋友了吗?
对于王翠星这样的社交达人来说,友谊可能是泛滥而廉价的东西,谭落也没指望自己是她的“好朋友”。
然而光是听到她这样讲,谭落的喜悦之情便难以抑制。
“哎呀……”王翠星煞有介事地背着手,摇摇头,“池倾阳的爷爷奶奶这么喜欢你,就像对待未来的孙媳妇一样。你说你这进度……让别的女生怎么追呀?”
谭落嘴角的笑容一秒塌方。
她正琢磨着怎么怼回去,忽然,楼上传来女人尖锐的骂声,把她们俩吓了一跳。
那女人喊道:“我现在就让你查清楚!到底是谁欺负我女儿!”
谭落和王翠星面面相觑。
王翠星蹙紧了眉:“好凶……这谁啊?”
紧接着,徐霖的声音也从楼上传来:“蔡女士,请您冷静点。您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们当老师的不负责任,还怪我不冷静?”那女人咆哮,“我女儿最近总是在家哭!她被校园霸凌了!我要讨个说法!”
“妈……没人欺负我!”
王翠星指着楼上:“叶诗妤的声音。”
只听叶诗妤的母亲骂道:“你永远都这样,问你什么都说没事!孬种一个!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吭气,活该别人欺负你!你个废物点心!”
徐霖喝道:“蔡女士!请您不要骂自己的孩子!”
“我怎么教育孩子还要你管?!”
叶诗妤呜呜地哭着,非常绝望。
王翠星“嘶”了一声:“我去,是叶诗妤她妈。”
她怕楼上也能听见她俩讲话,拉着谭落走远了一点才说:“我跟你说……叶诗妤她妈可吓人了。她高一下学期不是考砸了吗?她妈杀到学校来,给了她两耳光。”
“这么狠?”
谭落见过不少打孩子的家长,可是,这些孩子大多是问题少年,确实欠揍。
叶诗妤不一样,她可是标准的乖乖女。
王翠星叹气:“她家是单亲家庭,她妈特别彪悍,要求巨高。叶诗妤一直考不过池倾阳,没少挨骂。”
谭落一脸胃疼。
池倾阳那根本不是人啊。
正常人哪能考得过学神?
谭落总算明白,叶诗妤为什么会自卑了。
她再优秀也满足不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是一道横亘在她面前的深渊,无论她投入多少努力和汗水,依然填不满那道深壑。
楼上的争吵声持续不断。
没一会儿,年级主任的说话声传来,主任张罗着把她们拉到了屋里去聊,免得在这里大吵大嚷,惹人说闲话。
王翠星说:“二班的事,我有所耳闻。怎么说呢……他们也不算是霸凌叶诗妤,顶多是跟她合不来。”
谭落没说话。
确实,比起她以前遭受过的种种,叶诗妤的经历也不过如此。
可是,怎么就不算霸凌呢?
那些时不时投来的白眼,角落里偶尔响起的冷嘲热讽,主动靠近时便立刻闪躲的身影。
这全都是暗器。
暗器也能伤人。
王翠星很善良,她的评论没有恶意。
她只不过是不懂。没被那些刀子扎过,所以不知道有多疼。
谭落却是懂的。
她紧紧捏着走廊的栏杆,垂眸嗫嚅:“星星……你觉得,叶诗妤回到一班,会不会比较好?”
“你别乱想了!”王翠星着急地说,“以后记得多问自己两句,关你屁事and关我屁事。”
她还想安慰谭落两句,却见叶诗妤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叶诗妤从三楼跑下来,一边跑一边抹眼泪。
王翠星好心迎上去,想递给她一包纸巾:“你别哭——”
“走开!”叶诗妤压根不接受她的好意,猛然推开她,差点把王翠星推倒。
从谭落身边经过时,叶诗妤那双哭肿的眼睛狠狠瞪了她。
这个动作被王翠星看见了,小星星叹着气,拍拍谭落的背:“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平常不这样的,今天是气傻了。”
谭落凝望着叶诗妤跑远,咬紧了牙。
“好啦好啦,别管这些了。”王翠星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走,我带你去广播站!”
“去广播站干嘛?”
王翠星看了眼手表:“再过五分钟池倾阳要演讲啦,去看热闹嘛。”
谭落不想去的,王翠星压着她,把她架去了综合楼的五楼。
她从没来过广播站。
不过,高一刚入学那会儿,各个社团都在招新。
有一天,徐霖找她聊完事情,高二的学长突然跑过来,说她声音很好听,邀请她加入广播站。
谭落拒绝了。
她忙着练字,没空参与社团活动。
后来她才知道,广播站是学校的热门社团,帅哥美女云集。
那帮人不仅长得好看,声音更是好听。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
而邀请她的那一位男生,则是当时的站长。
在池倾阳入学前,他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大帅哥。
很遗憾,谭落压根没记住他长什么样。
王翠星和谭落扒在广播站的窗户,里面拉上了窗帘,只露出来一条缝。
谭落张望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见。她干脆蹲下,不看了:“我们回去吧,这样好像做贼啊。”
王翠星不放弃:“我看见了!里面只有他和广播站的站长诶。”
广播站现任站长是高二五班的女生。
“五班人才可多了,”王翠星又开始输出她的小道消息,“你关注了学校的表白墙没?据说那个也是他们班的人弄的。”
“没关注。”谭落兴致缺缺。
王翠星调侃道:“池倾阳可是表白墙的常客。”
谭落不吱声了。她伸出手指,指腹在墙上抹了抹,蹭下一点白灰,然后用手在地上写字。
她写的是草书,王翠星认不出来:“这什么字啊?”
“烦,是怀素的写法。”谭落又写了两个,“这是米芾的烦,这是欧阳询的烦。”
王翠星听着头疼:“好好好……咱别烦,听我继续跟你讲八卦。”
她指了指广播站:“那个站长,她暗恋池倾阳。”
谭落写了个板板正正的楷书——哦。
柳公权的版本。
这回王翠星看懂了,她也蹲下来,用胳膊肘怼了怼谭落:“你真不在乎有谁喜欢池倾阳吗?”
谭落拍掉手上的白灰,抱紧了膝盖。
这个问题好怪。
她在乎与否,又能怎么样?
好像她在乎了,就能够影响什么似的。
“别不说话嘛……”王翠星推她,“你真的对他没有任何——”
她话音未落,广播站的提示音在全校响起。
这是演讲即将开始的前奏。
提示音结束,站长先播放了校长提前录制好的音频。这之后就轮到池倾阳演讲了。
池大学神开场第一句:“我是池倾阳。”
他那语气不像是自我介绍,更像是“对,池倾阳就是我。”
拽到天上去了。
学神接着道:“这次期中考,老师们的出题水平有所提升,我在答题时都感受到了些许压力。”
“我认为,下次可以继续提高难度。有助于训练大家在考场的抗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