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这一刻，源光才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点少年人的影子——恐慌、急迫、不知所措。他险些忘了，面前这位鼎鼎威风的‘花子先生’、‘七号大人’，虽然肩上压着数不过来的头衔，从几年前起就一直在黑白两道风云——可他只是个孩子。抛去那些虚无的名号，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跟我合作吧，少年，”花子深吸一口气，抛出了自己的筹码，“你带人帮我去救她，事成以后，你抓我回来。”

源光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抓你……回来？”

“嗯，”花子笑了笑。“抓我回来，坐牢。”

第10章

斋藤的计划漏洞百出——老掉牙的调虎离山，本该是一眼就能识破的诡计，偏偏花子在八寻身上不设防范，事出突然，他少见地乱了阵脚，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这才让他们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从警视厅到交易场，十分钟的路程，车里乌泱泱地挤满了便衣警察，花子坐在副驾驶上，又恢复了淡漠疏离的表情，捏着手杖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青白，鎏金的眸掩在阴影里，薄凉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打算怎么做？”开车的源光问。

花子思索了片刻，语气平淡：“硬碰硬。”

“认真的吗？”源光分给他一个眼神，“你们那的规矩我不太懂，但动脑子想想都知道，对方肯定会拿她做人质要挟，硬碰硬的话，撕票的可能性和风险都——”

“少年啊。”花子悠悠地叹了口气，副署长的眉头皱得能夹起一支笔，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见过我打架吗？”

源光沉默了。诚然两边都在枪林弹雨中走过几遭，自几年前‘花子’这个名字问世起，警视厅就一直在想方设法抓捕他落网——辉哥甚至差一点就将对方连人带窝一锅端掉，但他和花子之间的接触却大多都是些地下合作，唯一一次见着他展露锋芒、也是在半月前那场交易会上——没有亮相武器、没有大开杀戒，单单只是随手摘下面具，露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眼神，就冷得跟寒天九月池水似的、骤然间搅得人肝胆俱裂。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没。”

“所以说，”花子笑道：“你和你的人，只要配合我就好。”

凌晨四点，地下交易场。

“实在是万分抱歉。”

老者将八寻接下车，小心地替她绑好了皮靴上松散的鞋带。车里没有备用雨伞，骤雨来得迅疾，完全不给人反应的余地，几乎是刚出了车门、就能感觉到寒气逼仄而来，柔软的衣料吸足了水，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

“您是七号大人的客人，老朽本不该这样无礼，”对方拿捏着语气，礼貌地略微颔首，戴着手套的右手却紧箍住她的手腕，力度之大几乎能听到腕骨在咯吱作响：“事出突然，老朽只能出此下策。七号大人这会儿大概正在赶来的路上，老朽或许会让您受伤，还希望您海涵。”

“受、受伤……？”八寻宁宁后退两步，旋即又被攥着手腕扯回来，她的胸膛又起伏了一轮，掐着掌心才压下了心里腾升的恐慌，“为什么……您不是花子君的侍者吗？”

“先前是，现在不是。”

老者面色平静，等待着约好了碰头的人赶来，大雨模糊了视野，远方遥遥亮着几盏车灯，能隐隐绰绰瞧见融在雨中的暖光。老者似乎笑了一下，隔着雨幕，八寻宁宁看不清楚，她正吃力地试图抹干净脸颊上的雨水，旋即便感觉到喉口一紧——她被人狠狠地架在了肘弯里。

“放心吧，八寻小姐，”老者压下了她无力的挣扎，“老朽不会伤害您的性命。”

第11章

“——那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第12章

砰——！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着眼前一道虚影晃过，带起的骤风凉得剜骨——负责望风的黑西装被猛地摔了出去，身体砸进水洼里，溅起的水花与雨滴混合在一起。源光侧开一步，躲过迎面而来的拳头，手肘朝对方的脊背猛地砸了下去——

咚！

受过专业训练的年轻警署转了转手腕，两下便放倒了挡在最前的黑丨手丨党，他抬手抹开雨水，掌心稳稳地压在枪托上，一干警员全副武装，将唯一的出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斋藤架着八寻后退一步，右手藏在背后，袖口里滑出一只装有三发子弹的伯莱塔。

“……七号大人。”

花子站在暴雨中，没有撑伞，冰凉的雨水描摹过眉眼，又勾勒着颊侧的轮廓滑落坠下。他像只悄然出现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站在原地，撑着那根破损的手杖，被雨打湿的黑发软趴趴地垂下，无害的发间藏着一双叫人脊背发凉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