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空无一人。

月亮、风、桥面，泛着粼粼水波的河还在淌，很安静。

但是太宰不见了。

浅川璃宽走到桥中间的护栏边，往下去看，他觉得太宰是被水冲走了，或许待会儿还能再回来，但之前的预感在心里挥之不去，告诉他之前转身去看的那一眼即是最后一面了。

说起来很久没有联系过系统了，这期间倒是都没怎么想起来过，此时无聊，浅川璃宽转身靠在护栏上，唤了下系统，但没动静。

按理来说，横滨应该算是休整结束好一段时间了吧，异能现象也都回来了——而后浅川璃宽记起来，好像是因为开发所的一台机器才结束这一切的，甚至还不小心用上了自己的晶片。

微微莹蓝的菱形晶片被掏出来，因为惯性在空中转了几圈。

银链子绕在指尖被提得更高，晶片举到眼前，一抹莹蓝映出在浅绿的瞳孔里，像结了变色晶体的绿碧玺。

桥头的路灯昏黄幽暗，因为接触不良突然莫名地滋啦响了下。

此时，月亮正当中天。

上流的某一处，桥的北侧往前一点，噗通的落水声异常响亮，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安静无所得的夜晚。

浅川璃宽放下了晶片，也没放进去衣服内，就那么荡在外面，随后撑手从护栏上起身，拎着袋子走下桥，寻着声音往上流的地方走，最终翻过了路边的栏杆，无视旁边的“水深回避”告示牌，直接从斜坡上下去，站在水边。

近岸处有人型物体浮在水面上，浅川璃宽看了那边的桥，觉得如果太宰是从桥面入水的话那应该早漂去下游了。

但他依然想捞一捞这个人型物体，浮尸也好，从今晚起开始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于是浅川璃宽下了水，站在浅水区也能正好拉住对方的手，一使劲就将人带着往岸边拽，最后半抱着哗啦地带出一大阵水花，将人拎了上来。

学着电视里那样按了几下胸腔，他还在纠结人工呼吸要怎么做，躺着的人便突然开始咳嗽起来，喷了些肺水出来，一睁眼，便立即坐了起来，说了句“我成功了？”

“什么、自杀吗？”浅川璃宽说完才发觉是习惯了的“对太宰治用语”。

对于这位有着特殊爱好的室友，浅川璃宽此前的态度一直是纵容，他不参与捞人，但偶尔有水道清理的工作人员会打电话过来，通知他这边来领人。

有时候从武侦下班，他还能见到刚入水不久的太宰，想一想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没有的话就骑着自行车过桥，回家先去做饭了，有的话就停了车在桥头，熟练地翻过护栏滑到河岸边，跟着随水往下流的太宰，一步一句说些国木田先生交代的话，诸如明天有外差必须准点到岗，有时候也是他自己的事，问问人能不能接受今晚的菜里放青椒，河面上咕噜咕噜地冒起泡泡，浅川璃宽听不清字句，但能大致明白意思。

于是晚饭的菜里肆无忌惮地放了很多翠绿色的青椒。

——“难道是因为和自己的眼睛颜色很相似，所以才放了这么多的吗？”当晚太宰治拿着筷子无从下手。

后来自己有说什么吗？好像是放不放茄子的话题，说自己不怎么喜欢吃茄子但是依然很喜欢太宰的眼睛。

有些好笑，两者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关联，只是浅川璃宽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轻松地开口了。

这份回忆来得猝不及防，浅川璃宽摇摇头，注意力回到此刻，改了口说：“抱歉，我是说，已经安全了。”

看面前人的身形应该是个少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话了，突然开始猫儿一般地甩水，发丝上的水滴飞起来，溅进河里嘀嗒一声。

少年抬头，鸢色的眼睛看人：“我不是指这个啊。”

这样的重逢再会有些过于戏剧性了，浅川璃宽还半跪在草地上，身上湿漉漉的，风衣的下摆滴着水，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河流的下端，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大变活人的玩笑。

但太宰治很少开玩笑——在露出那样的神色和说出那样的话时。

浅川璃宽几乎是在下一瞬间就确定了：此“太宰治”非彼太宰治。

“太……宰？”

“嗯？”

少年回了个单音节的疑问词，用了警戒的目光打量面前的成年人。

浅川璃宽叹了一大口气，从半跪的姿势一屁股坐到地上，抬头去看天上的的明月，怀疑他认识的那个太宰治是飞到月球上去了。

塑料袋窸窸窣窣地响，是少年在扒拉里面的东西，或者说是在检查，没看到枪支刀刃，他便又去看了人一眼，随后站起身给衣服拧水，直接走人了。

浅川璃宽不急，慢慢挤完袖子里的水，而后才起了身，拎起那个袋子往斜坡上的马路走过去，往前走到十字路口的地方，便看到少年等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