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爷指挥带来的下人添了炭烧了火盆，随后自己倒茶润口，尝了一口便放下茶盏：“这茶……明日我再捎些茶叶来。”

“不用麻烦，茶喝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方多病没再这个问题上纠结：“明日再说吧。死莲花还睡着呢？”

“嗯，晨起时看着不大好，早饭都没吃什么。”黄梓瑕怀里抱着手炉，略微烫手，却没有挪开的意思。

方多病望着紧闭的房门，语气听不出悲喜：“我寻遍天下奇药，仍是救不了他。这么多年，我以为他早就放下了。李相夷已经死了，但至少李莲花还活着……可如今我才知晓，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英雄末路。”

……

方小爷来去匆匆，临走前进屋看了李莲花，出来后神色不太自然，说自己明日再来，让黄梓瑕多陪陪那死莲花。

送走方多病，黄梓瑕摩挲着掌中无意识掐出的血痕，自言自语：“他没吃早饭，不如做些易消化的面食吧。”

系统出声喊住她。

【宿主！我……我申请到金手指了！】

“什么？”

【只要宿主完成任务，就能兑换金币，在系统商城购买药品】

它生怕黄梓瑕不信，在她眼前投射出商城影像。

【哦对，这是新手礼包！】

她面前出现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宿主，我知道你都想起来了。我不能违背主系统，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了，多陪陪他吧……】

怔愣之时，狐狸精突然扑过来对着她狂叫。

黄梓瑕来不及思考，端起药碗冲进卧房。

凌乱的床榻空无一人，书案翻倒在侧，上面的东西零零碎碎落了一地，还有几滩污秽。

李莲花趴伏在地，一如昨日发作那样浑身颤栗。

“李莲花！”

他尚能维持清醒，抗拒地后移：“别、别靠近我……我这幅样子，怕脏了姑娘的眼……”

黄梓瑕不敢多走一步，声泪俱下：“李莲花，我有可以治好你的药……”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他强忍疼痛支起身子，黄梓瑕这才看到被他视若珍宝般揣在怀里的东西。

缠在手上的发带，攥在手心的帕子，衣领处露出半边的香囊。

他明明不记得了，就算此时坦言自己是黄梓瑕，他也不会记得的。

她颤声道：“你哪里疼，你告诉我，我真的可以救你的……”

方才的动作用了太多力气，李莲花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垂倒下去。

黄梓瑕及时将他揽进怀里，他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别哭”。

他的安慰没能起到作用。

“这么多回，我早都不想继续了。真的太累了，相夷……”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①

“但我还活着，我总会来见你的，你等我。”

他苍白的指尖虚虚收拢，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有丝丝缕缕的果木香从指缝间溜走。

他想起来了。

他却不能再想更多了。

作者有话说：

①生来当复归，死当长相思：出自汉·苏武《留别妻》

第36章

◎幻象◎

尘封的过往在这一幕定格，还未回神，便随着怪声的指引跌入另一层迷梦。

「……你年纪轻轻，却如此放任身殒，岂不可惜啊……」

东海一战，李相夷身中剧毒，重伤坠海。而他与师兄弟一手建立起来的四顾门，支离破碎，伤亡惨重。

他本不愿苟活于世，却得那普渡寺的老和尚相救。

十年偷生。

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

李相夷已葬身东海，从此这世上只有李莲花了。

在这其中……

在这之前……

黄梓瑕在哪里？

他明明记得自己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四顾门，又从路人口中得知黄府走水，黄梓瑕已葬身火海。

他赶到那片废墟时，什么都没有了。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在那里跪了七日，想为阿梓守灵。

整整七日，无一人来悼念。

大火烧光了整个黄家，如此大案，疑点重重，竟无人前来调查真相。

黄老爷子乃朝中官员，平日乐善好施，城中无一不晓。黄梓瑕不似寻常阁中闺秀，总有几个知己好友。

乔婉娩……乔婉娩找到李相夷，劝说他振作起来，重振四顾门。

他问她，阿梓死了，你不难过吗？

她反问他阿梓是谁。

像是从未认识过那样。

他开始发觉这个世界不对劲。

那时的李相夷也没想跟世界作对，未知力量抹去了黄梓瑕的存在，他即便武功再高，现在也是废物一个，如何与之抗衡。

他没有迟疑，在废墟中抽出吻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