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974)

帝王是人呀,帝王得有心胸,得能容常人不能容的,这没问题。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管怎么努力,都有人在指责你的时候,心态会崩的。

万历跟朝臣就是这样的关系。

四爷叹气,“君臣之间,闭塞隔阂,此害尤在朝臣争权斗利之上。”

万历呵呵两声,“有几分见识了!”这话算是点到了点上了。他坐起身来,之前不过是有几分失态而已,说了几句很不必跟小辈说的话。这会子收敛了情绪,问说,“咱们这位方阁老,你怎么看?”

方从哲吗?四爷皱眉,“怯懦,无担当!重名声,而非实任事。”

朝廷缺额,你是首辅,是唯一一个阁臣,本也是分内之事!下面上的折子,皇上没批!原因呢?他就是让你把缺额都补起来了,然后呢?继续是浙党、宣党、齐党的人占据缺额,然后继续排挤在下层的东林党官员?

东林党至少是清廉的,可这三党呢?

刚才皇帝那么一问,问你为何会缺额!你就该明白,党争是有限度的,不合心意就要给人罗织罪名,人家可不得挂冠而去吗?你该做的是压下三党,先保证朝廷的运转。而不是皇帝一问,你来了一句:都是下面的人逼我,我实在没法子才进宫来的。进宫跟您提,这不是我的本意!

在下面的官员面前,他得是个首辅的样子,反正你们不敢的事,我干了!我进宫了,我跟皇上提了。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了!但是皇上管不管,就不是我能定的了。

就他娘的这么一类人。

万历点头,“此人是叶向高推荐的……连着推荐了数年,朕一直置之不理,可他倒是一心看好此人,连上七十五道折子……朕允了,结果呢?他倒是出于公心,想要调解诸派之间的矛盾,知道内阁不能一家独大的道理……可惜,别人不领情呀!如今这三党是尾大不掉,罢了方从哲,上来的未必如方从哲。方从哲至少胆小,不敢惹大事,别人可就未必了!”

四爷就道,“招叶向高还朝吧!”

万历皇帝上下看了四爷一眼,而后又是大笑,往下一躺,闭眼前问了一句:“说吧!小子,这一早来,为了什么的?说了许多犯忌讳的话,皇爷也知道你有几分真本事了,亮出你的底子吧,想要什么?就藩?没戏!不要开口!这宫里到处是眼睛,你那院子里几更起几更睡,自有人记着。有人记着,就有人防着!那些东宫的属官,未必乐意看到你有更大的能耐。所以,老实呆着去吧。”

四爷没想就藩,也知道就不了藩,他的声音低下来了,“我要锦衣卫。”

万历蹭的一下睁开眼睛,看了过来,“你要什么?”

“锦衣卫。除了锦衣内卫之外,我都要。”

万历皇帝缓缓的又闭上眼睛,“北镇抚司吗?用来做什么?”

四爷在万历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藩王。

万历蹭的一下把手掌给握住了,胸口起伏的厉害。屋里很安静,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谁都没言语。陈距小心的打量了简王一眼,而后缩了缩脖子。

得有半个时辰,万历才喊:“陈距——”

在!

“拿令牌来!”

陈距麻溜的去了,一会子拿了个匣子来,双手递上去。

四爷打开瞧了,确认无误就给收了。万历摆手,“旨意随后就下了,你去吧。”

目的达到了,四爷直接起身离开了。

人一走,万历就睁开眼睛,嘿嘿嘿的笑了!当年建文皇帝要削藩,成祖便反了。而今,成祖爷您的后人也要朝藩王下手……做的是跟建文差不多一样的事,您说有意思没意思?可见,当年削藩的事……不是事不对,只是时机和人不对!建文太着急了,没把事给办成而已。所以,当年不是您做的事对,而是您——赢了!

他这么想着,就兀自的笑。正笑着呢,陈距端着药过来了,他一饮而尽,说陈距,“去叫人拟旨吧。”

陈距应了,却站着没动。见皇帝没再交代,他就又问了一句,“只简王接管北镇抚司的旨意吗?”

万历点了点陈距,“那还有什么?召回叶向高?”他问完,脸上的笑意全都没了。往下一躺,叹了一声,翻身躺平,这才又问了一句,“回头再问问那些御医,看朕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陈距噗通一下跪下了,不住的磕头却不敢答。

万历没管陈距,只盯着屋顶怅然的道:“没人敢说,但朕也知道,朕的寿数不会太长了……朕的日子……不会太久!你看见了,猪窝里窜出来的狼崽子还太小了,他将来便是要造反,那也是造他老子的反……跟朕关系不大!可就算他要造他老子的反,那也是需要时间的?如今只是十二三的娃娃而已,他就是有甘罗之能,又如何?朝中无人肯从的!这是非时间不能补起的短板!多大算大呢?二十上下吧,那这也得成十年的时间呀!朕等的十年吗?等不了了!那你说,朕百年之后的十年,怎么办呢?狼崽子还不成事,位子不还得他老子的吗?就他老子那样子……”说着,就又沉默,朝陈距摆摆手,“你去吧,朕自有朕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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