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

抱着她的青年再度沉默了，她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手臂和肩膀在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幅度颤抖着。郁子无奈地再度叹了口气。

“我为你难过。”

青年缓慢地抬起脸，露出来的鸢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少女脸上的表情。

“因为森先生，终究是你的老师。”

所以在阿治知晓森先生拿织田作之助当做诱饵时才会如此地震惊和愤怒，他没有事先发现也是因为尽管他认为森先生终有一天会杀死他，却还是怀有那一丝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信任，直到事情的真相几乎要捅到他的眼睛，他才惊怒地意识到了森先生的盘算。

其实她很明白，森先生和阿治终究是一类人，如果不是因为涉及到的是他认定的友人，而是别的陌生人，他选择的方式只会和森先生相同。但很明显，即使阿治认为自己是远离人类之物，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感情所影响。

“森先生杀死了先代，而你杀死了森先生。”郁子抿了抿唇，她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实，“你也会和森先生一样，把一切最终的谋划全部隐藏在心底，不再完全信任任何人。”

“郁子，你是为我难过，还是在为你认识的阿治所难过呢。”

“不可否认的是，我和阿治相处了如此之久，所建立的一切认知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他的影响。”

郁子伸出手，抚摸上青年的侧脸，指腹拂过有些粗糙的绷带。她可以感受出来，青年脸上的每一块皮肤，都在轻微地紧绷着。

郁子在心中第三次无奈地叹气，此刻她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提不出来，就是因为她无比地了解太宰治，才能轻易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相同与不同。

紧绷着肌肉的装出来的笑容，她真是太熟悉了。

“但我现在是为你难过。”

“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为什么要担心我把你们互相混淆呢？如果你足够了解我的话，就应该明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啊？”

“因为我在担心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郁子会忘记所有的一切。”青年轻声地解释道，这是连死亡也无法解脱的酷刑，光是想到那样的可能性，他就感觉自己要碎裂了。

“不会的。”郁子捧起他的脸，她的笑容不再是以往挂在脸上的礼仪式的虚假，而是带上了几分真切的郑重感，“我不会忘记你的。”

“背约者会吞一千根针。”她伸出小拇指示意对方拉钩。

青年愣住了，而后他终于再次地微笑起来，伸出手，轻柔而不容拒绝地将少女举起的小拇指重新弯下。

“没关系的，因为无论郁子忘记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的。”

他打断了郁子想说出的话。

“能够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就算从楼上跳下去将身体撞得粉碎，我也能够感受到幸福了。”

“而且，虽然我上位当上了首领。”青年的笑容相较之前变得更加实感了些，不再是那种脆弱地仿佛一碰就消散在空气中的透明感了。

“但是森先生并没有死哦。”

“这样吗……”郁子直视着那只充斥着诸多复杂感情的眼瞳，她并没有表现出半点被欺骗后应该有的怒意，而是再一次地放松地笑了起来，“太好了，你是和森先生不同的。”

“那么，需要我帮你杀了他吗？”

对郁子而言，太宰治这种生物在她眼里向来是开了百万倍滤镜的。

第39章

“郁子是开玩笑的吗？”

尽管这句话是疑问句，但偏偏青年的语调将它硬生生地变成了一个陈述句，他垂下眼，鸢色的眸色由于光线的角度而呈现出一种凝滞的水潭般的绸黑色。郁子在他的怀里很自然地抬起头来，两个极其相似的面容互相对照着，恍惚间呈现出一种昳丽的美感。

“你觉得呢？既然你如此地了解我。”

郁子把问题抛了回去，幽郁的眸子后，可见的愉悦感微微地透出一点清浅的光。

“我可舍不得让郁子动手。”

如此自然的话语从青年的口中说出，仿佛排演了成千上百次，郁子在对方的注视下轻柔地笑起来，似是从高空跌落一颗石子，轻敲击着薄如纸娟的冰面，发出细微的裂纹声。

“因为这里是梦境。所以即使我想杀死森先生，也是做不到的。”

她的尾音犹带笑意，面色却平静无比。

即使是在梦境中，她也依旧在进行本能般的试探，即使对面坐着的是她最为依赖之人。

“果然，郁子会将话题引入正题呢。”青年微垂下头，亲昵地用下颔蹭着少女的发旋，“不过，我还以为郁子会问我为什么要当首领呢。”

那个问题，也是他在试探吧。郁子在心里想，自己这种拙劣的试探在名为太宰治的眼里根本就是毫无伪装的小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