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等价交换(23)

作者:有人说 阅读记录

真纪愕然。手机在飞机上摔了一下,不巧就没法开机了。家里的网络坏了,她光是倒时差就用了一天,与世隔绝得自在,哪里有心思接触外界。

她眯起眼睛,隐约看见屏幕上那条新刷出来的内容。

「她性格恶劣,眦睚必报。演话剧时被同学质疑演技,大家想把她换成花崎葵,她便心生记恨,偷走她的日记和病历,伪造罪状。待到整容之后,便以全新面貌示人,将之前准备好的大字报贴出来,毁她声誉……」

还有一段时长二十秒的视频,拍的是她将笔记本放进花崎书包里的画面。

真纪死死地盯着屏幕中央的自己,只觉得头重脚轻,疼痛和恐惧化为船锚,将她钉在这里。

「……她脸上的伤疤那么深,治疗一年都不见好,演话剧才短短一个月,哪能迅速康复?医生也压根儿没有给她开特效药,完全是她费尽心思,在校庆时画了个完美的妆,寒假期间则借机整容。舞台离观众席那么远,灯光一打惨白惨白的,谁还分得清真假?我们完全可以想象,饰演小公主的,很可能其实是花崎葵!」

她的牙齿咯咯打着颤,连自己都分不清是愤怒还是难过。每条推特的配图都是校庆或是立海读书期间,内容也全凭主观臆断,如此明显的诬赖,为什么没人看得出来?

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跑到她的推特下留言,自以为有「真相」撑腰,欺压和谩骂都变得心安理得。大家都想要成功,而她运气好,又对自己狠,成了千万普通人中脱颖而出的那一个,既然如此,那千万普通人凭什么调转枪口来骂她?就因为他们得不到?

她先前不在意,后来才知道过去永远不死,它就躺在那里,涸辙之鲋似的挣扎、喘息。她先前以为一个新号,又在推特上,诽谤不过是蚍蜉撼树,后来才知道,每个躲在网络评论后看戏的家伙,都长着一张吃人的嘴巴。

他们冲她露出一排排闪亮的牙,她迫不得已,只能一退再退。

所谓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销毁骨,大抵如是。

不知不觉间她又一次输给了花崎葵,至少面对那些道咄咄逼人的目光,她没有大步上前撕碎大字报的勇气。

这时,教室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五六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走进来,趁着假期新换的发型很漂亮。真纪还没回过神来,手中的手机就被夺了回去。

抬头就见小野已经闪身站到一步远的地方,正侧过脸专注地整理自己的铅笔盒。无印良品的基本款,配上几只百乐78G的钢笔,她头一次发现前桌是个钟情于文具的小姑娘。

女孩们齐声叫着小野的名字,高高低低地,娃娃音和女中音夹杂在一块儿,小野磨蹭了一会儿,终于啪一声扣上塑料盖子。

「来啦来啦——」

「对了日影同学,」那个蹦蹦跳跳的背影走出三步又回了头,在女伴们微微拧紧了眉的目光注视下,公式化地叫她一声,「老师让你去一下办公室。」

办公室里,班主任把期末考评单递给她,叮嘱了几句学生代表发言的事情,又让她叫另一个同学过来。真纪怀里抱着成绩单,右手拧下门把,小小的格子间里冷气打得很足,白墙壁年前刚刚粉刷过一遍,看起来干干净净。

她忽然就不愿意离开。

外面骄阳似火,空气随着高温而沸腾、抖动。

她回了教室,叫上人,又走出来,拐过几个弯,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去上厕所。

五楼尽头的卫生间,边上是空荡荡的水房。真纪走进去,锁上门,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像是在给她所剩无几的好日子读秒。

她一拳打在门板上,终于,慢慢地,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像一只好不容易升到高空,又因承受不住气压而炸裂的气球。一阵风吹过来,在半空中被扯得七零八落。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真纪。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马上反转了ww

第21章 [21]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声。她颓然睁开眼睛,心想大概是刚才的动作按到了开机键,可怜这块废铁瘫痪三天,现在居然奇迹般的好了。

真纪的眼睛睁开又闭上,本来不想多理会,它却嗡嗡震动得执着。她叹口气打开屏保,原来是电话。神奈川打来的。

「你好。」

她客套地接起来,一颗心七分放空,三分留着来听那头的问候。对方咳嗽几声,想说什么,又咳了几声。

她忽然沉默了。心像是坐在飞速疾驰的车里,没系安全感,就来了个急刹。

「爸……」她吸了吸鼻子,「咽炎又犯了?」

那头又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咳嗽:「老毛病了,不碍事。你这段日子怎么没来电话啊?」

「我……手机坏了。」她言简意赅,不敢多一个字。

「没事就好,看把我给急得。」父亲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纪闭上眼睛,仿佛能想象出他拿着手机左顾右盼,支支吾吾的样子。

只有这时候,她那个生意场上一直挺成功的父亲才会像个小孩子。

真纪小的时候,父亲忙着创业,母亲搞设计的,兼顾着里里外外,还要对付本家的事务,她先是跟着外婆,外婆过世的时候连哭都不晓得,站在灵床边上看着那个永远严肃、此刻却面色青灰的老人,直到被泪眼朦胧的母亲抱走。后来是单身的姑妈带她,像是费尔明娜的少女时期,成天和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却像是姐妹的女人呆在一块儿,不知今夕何夕。几年后姑妈去了海外工作,她才回到像是个样子的家,最后和谁都不亲。

她以为自己坚强至此,被毁容时都忍着没掉一滴眼泪。谁知道母亲在她的床前坐了三天三夜,一夜白头,不过如是。

她还是逃不过那一句血浓于水。

这个时间,又逢着休假,父亲大概是在客厅里看电视,目光扫过电视两侧的立体声音响,扫过卫生间、书房和通往二楼的台阶,最终在厨房前亮了一下——

「你妈说她要接电话!你等等噢——」

真纪笑了一下,在父亲拖鞋的踢踏声里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鼻息,眼角的泪,全都一滴一滴拧回肚子里。天知道自来水也是可以倒流的。

母亲好像正在切菜,她听见她把刀放在砧板上,又擦了擦手,窸窸窣窣一阵子后,接起了电话。

她好像也没问什么。只是提起了起提期末考和刚刚过去的欧洲之行,问她暑假什么时候回家,妈妈好做你喜欢的菜。

真纪眨眨眼睛,说我想吃天妇罗,还有你烤的栗子蛋糕。妈妈在那头应着,好好好,早点回来。

她与家人分隔两地,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弥足珍贵,话题总是说不完的,连谁先挂电话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都要纠结上很久。

「所以今天是回学校拿成绩单是吗?」

「对啊,这一次我是学生代表呢。等下还要去礼堂。」

「那你现在挂了吧。」

她扁扁嘴:「你先挂。」

「妈妈想听你挂。」

她沉默了一下,嗫嚅道:「可我手上有水珠……你挂啦。」

「那,拜拜。」

「拜拜妈妈。」

温热的屏幕贴着脸,一寸一寸滑下来。真纪无神地盯着上方流逝的时间,还有半小时礼堂集合,可她不愿意出去。

她从小就这样,知道大家为她劳神苦思的时间不多,一手报喜不报忧的功夫算是极好的。遇到不开心的事很少和别人说,宁肯钻进柜子里偷偷摸摸掉一下午眼泪,晚饭时用袖子抹去泪痕,洗一把脸,干干净净地跳出来吃饭。

家里的衣柜,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短命小堡垒。

罹难之初,她不敢见人,害怕出门,也不同任何人说话,仿佛举目都是惊恐的眼神,而她是闯出迷宫的米诺牛。人间阳光太刺眼,没人看得清她很丑,却很温柔。只好成天抱着膝盖缩在那堆衣服里,厚厚的柜门带着木板独有的芳香,站到她面前,温柔地挡住了迎面泼来的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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