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古典浪漫(221)

作者:有人说 阅读记录

“什么?”海风太嘈杂,她没有听清。

“你——不——上——学?”他居然拉长声音又问了一遍。

“我辍学了。”她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要不你也试试?”

逗小孩真好玩儿。她迅速逃离作案现场,毕竟现在才七点半。也不知道那个小孩是什么社团的,早川想起他被汗水糊在额前的刘海,竟然有些微微的羡慕。

下辈子不参加学生会了。她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海里,谁爱去谁去。

顶着短发进屋的时候,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吃了一惊。依然是主席最先反应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去的时候,她听见他在边上轻声问:“新发型?”

她点点头。又听他问:“听说你今天早上没去上课?”

这一次早川没点头了。她心想,关你什么事。

高三第二学期,她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出勤。升学在即,许多同学都开始参加校外培训,准备各类保送考试。她原本就因为学生会和竞赛的缘故常常请假,到这种时候,老师干脆不管了。随便给个理由都会过。

她早就有剪头发的想法,只不过一直没有付诸行动。同学问起来,只说想尝试新发型,大家便夸好看。其实是因为掉发太严重。每天早上梳头,看见水池子里一根一根的,干脆剪了,眼不见心不烦。

这是早川压力最大的时候。八月底的时候,夹在兵荒马乱之间,高三年级的数学竞赛结束。很难说她的成绩好不好:入围全国决赛,自然是好的;但又没好到被大学直接录取的程度。这是她的正常水平,在意料之中。于是回过头来准备保送,一方面,是学生会秋季接连不断的活动,另一方面,是几场大型模拟考试,最忙的时候,她要凌晨两点才睡,偏偏主席还站着说话不腰疼,在交接班的时候假惺惺地关心她。

“太辛苦了。”他说,“早知道就不搞那么多活动了。”

“为学校做贡献。”她也假惺惺地笑,“不辛苦。”

海原祭、读书日、辩论赛、艺术节,几乎都是她换届之后带起来的,每件事情都可以写进简历,她当然不会就这样半途而废。记得有一次,会议结束后,主席和她留下来核对细节。对到差不多了,主席问她以后想做什么。

好奇怪。早川暗道,这人该不会要和我谈理想吧。

“学医呗。”出于礼貌,她还是回答了,并且也很礼貌地问了他。

主席说,我想学生物科学。

哦。原来是还没有迎来黎明的朝阳产业。

主席又问:“你要参加东大的保送考试吧?”

“不参加。”她顿了一下,挑挑眉,又补充道,“我说不参加,你会相信吗?”

主席一愣:“不相信。”

她说,你知道吗,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来国中部参加升学考试,差点就作弊了。

主席又一愣,这次笑了:“这个我也不相信。”

“这个是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我抄了六道大题,因为老师说,一定会考,但是讲课的时候我太紧张,一道都听不进去。于是干脆带着小抄上考场。”

主席看着她,眼皮压出一道褶子,然后呢?

“然后没有考。根本没有涉及那几个知识点。作弊未遂。”她捉摸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你不会在录音吧?”

“我是哆啦A梦吗,随手变出录音笔,”他扯扯身上的口袋,“你呢?不会在钓鱼吧?真心话换真心话之类的。”

“倒也不至于。”她笑得靠在门上,“只是突然想到而已。那时候觉得很重要的考试,真的过来了,也就这样。可能千辛万苦去了医学部,回头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如不去呢。”

“你那是去了的人才能说出的话。”主席摇摇头,“对于去不了的人来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种观点是很过分的。”

后来她才知道,六年前的升学考试,主席拿了第二名。

她一直以为那天的谈话会被翻出来,当作攻击她的把柄。不过她也没那么害怕。学校的监控记录最多保留半年,事情无法查证,更何况她能在所有大型考试保持前三名,是这一届的种子选手,要给学校争光的。靠打小抄,只能混过一时,这道理谁都明白。

却也没想到,主席拿来做文章的,是另外一件事。

*

人人都说,升学要早做打算,为长远计。然而保送考试忙到最后,做了那么多的打算和计划,能不能上东大,又以什么方式上东大,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所有的辛苦,都变成了赌气,为的是那些打算和计划本身。就算是为了看看结果,她也要在这场游戏里坚持到底。而主席,也在坚持。

因此,当她看见BBS上的照片时,竟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伏线千里,海原祭拍照片,十月份发帖,十一月底顶贴。在换届前夕发出来,正常人都来不及反应。

然而心里毕竟会惊讶,第一反应其实是去办公室找荒木。在楼梯上撞到白鸟,这才冷静下来,本来就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事情,捕风捉影的,找他没有用,反而容易落人口实。

白鸟眼神躲闪,一看便知道是听说了什么,也许比帖子里写的还要多。问她有什么想问的,她犹豫一下,道,BBS的说法,是真的吗?

或许出于故意,早川追问,哪个说法?

白鸟吞吞吐吐道,您和荒木老师……

你相信我吗?她问。

到底是并肩作战的后辈,一个眼神就稳住了。听到白鸟说自己问得太冒失,又说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早川竟有种心疼的感觉。也不知道在心疼谁。

“紧张什么,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她把手从白鸟那边抽回来,感受到一点汗涔涔的阻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滑落。“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承担责任。”

所有人都觉得她爱荒木,读过帖子的自不必说,大概连荒木都这样猜测过。仿佛中了师生恋影视作品的毒。早川却多少有些犹豫。他们的经历固然有相似之处,生命的厚度却是不同的。先前她对荒木说,我们是同类。这多少有点小孩子装大人的意思在,是感同身受,也是逞强。

更何况年龄是滤镜,把什么都打上柔光。才华也是可以骗人的,一两首酸诗能遮住千百点不好。她所认识的荒木,和现实生活中的荒木,未必是同一个人。她没有做过他的同学、同事、邻居,她只做过他的朋友,由学生变过来的朋友。

那天下午是两节自习,横竖没有人管,她翘了课,去剧院找荒木。听说他正带队演出,路上堵了一小会儿,等她到的时候,颁奖典礼都结束了。荒木坐在第一排,背影看起来很颓唐,不知道想着什么。

他们去吃冰淇淋,她把事情告诉了他,欣赏错愕一点点在他脸上绽放,凝住,变成一张薄薄的壳。兴许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他勉力维持着淡定的表象,直到她问,既然都这么说了,老师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

她给荒木的理由实在幼稚——只是觉得不划算,与其任人编排,不如把事做实,那就不是冤枉,而是咎由自取。

说这些话的时候,早川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童年,和幼儿园小朋友打架的那一天,又好像回到了立海初等部的考场上,攥着三张薄薄的小抄,去蒙一道很可能并不会影响录取的大题。

其实她只是想看他的惊慌失措,想看他被逼到无路可退,只好承认自己喜欢她。“老师也喜欢我吧?”她的眼睛紧紧盯住他的眼睛,这句话夹在无数石破天惊、大逆不道的话里,悄悄地,沉到水底。

好像这样她就赢了什么似的。好像这样,就能从妹妹手里夺回妈妈的心,就能让那些满口“到了中学女生肯定不如男生”的家伙闭嘴,就能打破大家自作主张加在她身上的种种期待,那种关乎“可爱、温柔、得体、大方、纯洁”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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