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古典浪漫(228)

作者:有人说 阅读记录

“都怪你答应得太快了。”她猛地回转过头来看他,“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知道我的虚伪,也知道我的苦衷。我再怎么掩饰都是白费功夫,然而我又不可能不掩饰。”

“说出去别人都不会相信,仁王雅治这样的人,居然也懂得温柔体贴。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你那些温柔和分寸,不过是体面人的必备素养,是体面人的聪明、贴心和进退得宜。你太轻松了,轻松得让我嫉妒。明明身为女朋友,我不该嫉妒你的,可我就是嫉妒。”

“什么叫‘仁王雅治’这样的人啊——你真的这么想吗?”仁王捏住她的脸,用力地往两边拉,拉得早川龇牙咧嘴,表情都变形,“你这么想我可太伤心了。我不过是不想让你为难。”

他又说:“可没想到你这么委屈。”

“我才不委屈。”她用力一挣,挣开他的手,“我怎么会委屈?”

仁王问,不是委屈是什么?

早川说,是不服气。

他乐了:“不服气什么?”

“你看上去胜券在握,”她思考片刻,“好像我输了一样。”

其实恋爱关系是不应该讲究输赢的。青春校园故事大多终结于告白成功那一刻,往后漫长的人生,不过是短短一句“十年后”就能翻过去的篇章。从告白,直接翻到结婚,其间种种琐屑、龃龉,是典礼过后的残羹冷炙,不足为外人道。

从来没有一本书教会她如何应对这些。毕竟她与他,是旁人眼中再和睦不过的情侣,平日里的小打小闹,都像讲漫才,是给这和睦增色的佐料。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在一起”本身已经阻碍重重了,世界上却竟还有比这更艰难的东西。

真是奇怪。她可以为他牺牲那么多,放弃原有的攻略对象、全面上调通关难度,好像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她又不愿意输给他哪怕一点点,以至于他的所有轻盈、通透、游刃有余,在她眼中,都成了嘲弄与折磨。

没有人能说她自私,也没有人能说,她的爱全无保留。

“仁王,”她执拗地问,“你会吃醋吗?”

“啊?”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你会介意我之前追求过幸村吗?”

“不是说了吗?”他也笑了,“‘没有我在旁边做比较,你怎么看得出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部长呢?’”

“可是真的一点都不吃醋吗?”她靠过去,拿自己的鼻尖,去碰他的鼻尖,“一点也不?”

“会斗鸡眼的。”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败下阵来,“好吧,非要说的话,有一点。”

“只有一点?”

“比一点多一点。”

早川哈哈大笑,整个人“砰”一声靠在座位上,肩膀抖着抖着,好半天才消停。听见仁王在边上反问:“如果我占有欲太强的话,你也会很困扰吧?”

“那的确,”她抱着胳膊想了一会儿,“那可能根本不会喜欢上你。”

“谈恋爱还是太难了,比打网球难。”他也“砰”一声靠在座位上,仰天长叹,“吃醋没有风度,不吃醋没有感情。”

“你不是很有分寸的吗,”她装模做样拍拍他的肩膀,“你可是欺诈师。”

“我是欺诈师不是演员。”他抓住她的手,翻过来,扣紧了,压到腿边,“本人这么聪明,当然早就知道你不喜欢幸村。他知道,我知道,你自己也知道。这就叫势均力敌,分庭抗礼,棋逢对手,旗鼓相当……”

“差不多得了。”她睨他一眼,“知道你是立海成语大会冠军了。”

他颇为受用地点点头:“其实是亚军。”

四字成语大会亚军这会儿来了劲,兴致勃勃地要和她复盘那段历史,一会儿是假装情侣,一会儿是寺庙初诣,结果被她踹了一脚。

“回头你帮我把鞋洗了。”他拿鞋尖蹭了蹭前座靠背,没蹭掉。

“不洗。”

“你再说一遍?”

“不——洗——”她拉长了音,“不洗不洗不洗。”

他猛地抬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只是用力叹口气,摇了摇头。

“知道我在哪点上面最有自信吗?”他问。

“哪点?”她歪着脑袋看他。

“你成天在我这儿耍无赖。”他又耸耸肩,“幸村连你穿拖鞋的样子都没见过。”

她哑然:“那不是喜欢你才跟你耍无赖吗?”

“嗯嗯,是啊,喜欢我才跟我耍无赖,”他趁她不注意,往她鞋子上踩了一脚,“下回就这么跟你打招呼。够喜欢你了吧?”

*

早川发现自己跟仁王在一起永远严肃不过二十分钟。无论多正经的问题,最后都能被他扯成幼稚的拌嘴和互殴。在打地鼠一样的踩脚游戏中,她上气不接下气,说出这个刚刚发现的真理,结果被仁王反将一军:“遇到事情能不能别老从外面找原因?嗯?也反省一下你自己?”

“你这口才不做销售可惜了。”她撑着扶手,一跃而起,两只脚都蹲到了椅子上。晃一晃,然后稳住了。

仁王伸出的腿定在空中。原本是瞄准她的方向去的,现在也只能悻悻收回。

“其实吧——”她慢吞吞地开口。

“其实呢。”他模仿她的语气,跟上。

“其实我最纠结的事情也不是幸村。”

“如果你每天都在纠结幸村,”他点点头,“那的确挺过分的,应当考虑一下自己到底喜欢谁。”

“我说正经的啊。”她强忍住敲他脑袋的欲望,“我是担心,我变了这么多,如果你知道了,还会不会继续喜欢我。”

仁王也不打岔了。他问,什么意思?

早川示意他往窗外看。大量与学生会有关的片段迎面而来,有的是她站在窗边和宫崎说话,有的是她对着电脑改稿到凌晨,中间最长的一段,是嗡嗡作响的会议室里,她摊开笔记本,对着志得意满的小林,突然发难。

“你不是讨厌学生会做派吗?”她说,“那一套我最熟了。”

“哪一套?”他好奇。

“敷衍,钻营,打太极,拍马屁,勾心斗角,阴阳怪气,看人下菜碟,放长线钓大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算盘珠子啪啪响,为了一个学生会主席,什么都做得出来。”

“有这么厉害吗?”他笑道,“听起来像某种操纵金融市场的不良组织。”

“也没有。”早川把头发挽到耳朵后面,“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她说:“我知道,网球部先前被学生会刁难过,多少有点看不惯这套。你呢,又是其中最自由散漫的一个——”

仁王插话:“禁止人身攻击啊。可以攻击自己,不要误伤别人。”

“好吧,”她撇撇嘴,改口道,“你在其中,尤为嫉恶如仇。”

“好会说话。”他惊叹,“这就是学生会颠倒黑白的本领?”

“禁止钓鱼执法。”然后终于被她敲了脑袋。

早川说,其实我的选择很少,几乎是两难。游戏规定我成为学生会需要的那种人,而你又恰恰最讨厌那种人。我在其中,倘若被逼无奈也就罢了,可偏偏,又有一点情愿。做出一篇稿子的时候,搞定一场活动的时候,给小林下套的时候,用宫崎的方式让宫崎哑口无言的时候,心里依然会觉得很得意。

小小的得意,像是疫苗,留下一点酸,一点痛,一点微妙的依赖。

“大家都说我变了很多,”她把那则温习过无数遍的解释讲给他听,“我在卷子上做到过,蜕变,蝉蜕壳变,一般是贬义,有崩坏的意思。”

“我想不通,为什么是一定是崩坏,可又不敢问问你的想法。你喜欢我的时候,我才高一,做事热血上头,什么都不懂。我有点害怕在你面前展现自己变化以后的样子,即使我早就变了,而你可能早就知道了。”

“是啊,早就听说,你变成了坏女人——”仁王伸个懒腰,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消失,“那现在呢?你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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